第24章 真是个实在人
第二十四章 真是个实在人
霍云深被她这么一看，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耳朵尖也悄悄地红了。
但他嘴上依旧不饶人，声音邦邦硬：“不然呢？”
“这屋里还有第二个人的手，能娇气到掰一天玉米就破皮流血？”
林佩如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甜了，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你真好！”她往前凑了一小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藏着什么小秘密，“我可太喜欢……”
她顿住了，看着霍云深瞬间僵硬的背影和越来越红的耳朵，俏皮地眨了眨眼，把那个快要冲出喉咙的“你”字，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这副手套了！”
她怕啊，真怕把这个纯情又面皮薄的少年郎给当场吓死。
然而，霍云深像是被她那个没说完的句子给踩着了尾巴。
他猛地转过身，一张俊脸绷得死紧，声音比刚才更冷、更硬了。
“你别误会。”
“我只是单纯不希望你因为受了点小伤，就逃避劳动。”
“等到年末没有工分，领不到粮食，到时候赖在我们家，吃我们家的口粮。”
他说得又快又急，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嫌弃她似的。
林佩如听着这番口是心非的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像只偷着腥的小猫，连连点头，一脸“我懂的”表情。
“嗯嗯嗯，你说得对！”
“然后呢？还有呢？”
她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都写着“请继续你的表演”。
霍云深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甚至还有点期待的模样，脸彻底黑了。
他感觉自己憋着的一口气，像是狠狠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劲儿都使不出来！
这个女人，她听不懂人话吗？！
他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又挤出一句。
“没有了！”
“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他就想转过身去继续看他的灶火，眼不见为净。
可林佩如就是不动，还站在原地，用那双清澈得能照出人影儿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眼神，无辜又专注，看得霍云深心里一阵发毛。
他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红色，又“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这次连着脖子根都红透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窘迫和恼怒涌上心头。
“看什么看！”他几乎是低吼出声，像一只被惹急了的狼崽子，“还不快去上工！”
林佩如终于舍得挪开视线了，她委屈巴巴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是……我还没吃饭。”
霍云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那就吃！”
林佩如更委屈了，声音也软了下来。
“可是云巧妹妹还没有做好。”
霍云深：“……”
他彻底没话说了。
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想立刻转身就走，离这个女人越远越好。
但理智告诉他，如果现在走了，那他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霍云深就那么僵在原地，看着林佩如那张写满了“无辜”和“可怜”的小脸。
他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不是被累死在地里，就是得被这个女人给活活气死！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人窘迫，一人看戏的尴尬时刻，厨房的门帘被人掀开了。
慕心瑶端着一个木盆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僵在灶台前的两个人。
“哟，都在呢？”
她温和地笑了笑，目光落在了林佩如身上：“佩如，手好点儿没？”
慕心瑶的语气里满是关切：“要是还疼，就别硬撑着，让你云深哥去队里给你请个假。”
这话一出，霍云深僵硬的背影肉眼可见地又绷紧了一分。
林佩如却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贝，压根没注意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她把手里的劳保手套举到慕心瑶面前，像个献宝的小孩子。
“不疼了不疼了！慕阿姨您看！”
她的声音里满是欢快，清脆得像山间的黄鹂鸟。
“云深同/志还给我拿了手套呢！今天戴着它，肯定不会再受伤了！”
慕心瑶的目光，顺着林佩如白生生的手，落在了那副手套上。
只一眼，她的眼神就微微变了。
呦呵。
这不是家里那副唯一的劳保手套吗？
还是她年轻时下地用的，后来身子骨不行了，就一直扔在杂物间里吃灰。
怎么……
慕心瑶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没错，就是那副，边角还有个自己当初不小心燎出来的小洞。
可是，这手套……也太干净了点吧？
原本上面沾着的陈年泥点和机油渍，此刻竟然被搓得雪白雪白，就连指缝里的污垢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这手套，简直比新买的还像新的。
很显然，这是某些人，大半夜不睡觉，躲在哪个角落里艰苦奋斗了大半宿的结果。
慕心瑶心里瞬间就跟镜子似的。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那带着几分戏谑、几分了然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自己那个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的儿子。
霍云深只觉得后背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他几乎是立刻就把头扭到了一边，用后脑勺对着自己的亲妈，连灶膛里的火都不看了。
看什么看！
他妈干嘛用那种眼神看他？
看得他心里直发毛，感觉怪怪的。
慕心瑶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像两根细细的针，扎得霍云深后背发麻。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灶台边上的一个窝窝头，看也不看两人，闷声扔下一句“我上工去了”，就跟身后有狼在追似的，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冲了出去。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股落荒而逃的狼狈。
慕心瑶看着自家儿子仓皇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佩如还捧着那副干净得不像话的手套，一脸茫然地问：“慕阿姨，云深同/志这是怎么了？”
“没事，”慕心瑶摆摆手，笑得眼角都起了褶子，“他呀，脸皮薄，害羞了。”
吃过一顿气氛微妙的早饭，林佩如准备上工了。
林佩如把那副宝贝手套小心翼翼地戴上，不大不小，刚刚好，心里头甜丝丝的。
她跟昨天一样，先去找了分派活计的小队长。
小队长一见是她，黝黑的脸上立马露出了赞许的笑：“小林知青啊，来了！”
“手没事了吧？”
林佩如连忙把戴着手套的手举起来晃了晃，声音清亮。
“没事了队长！今天肯定不拖后腿！”
小队长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昨天表现很好，一个上午就挣了3个工分，是个能吃苦的好同/志！”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你毕竟是第一天，手也伤了，今天就不给你加码了。”
“还是4个工分，你踏踏实实干上一整天，别着急，慢慢来就行。”
林佩如心里一阵感动。
这小队长，真是个实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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