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嘲讽
第一百四十三章 嘲讽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媳妇，则想到了另一层。
“要我说啊，也可能是那个新来的林知青。”
“你们没瞅见？人家那皮肤，那身段，一看就是城里娇养出来的。”
“城里人，兜里有钱有票，买点肉算什么？”
一时间，井口边议论纷纷。
霍云深偷偷打猎投机倒把。
霍云巧仗着记分员的职位收受贿赂。
林佩如这个城里来的有钱知青在背后接济。
三种猜测，如同三只无形的脏手，朝着霍家大院，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霍云深对此还一无所知。
今天他也去上工了。
村里的玉米还没有收完，秋老虎的威力，依旧烤得人脊背发烫。
霍云深还是干的老本行——去地里挑玉米。
一担担沉甸甸的玉米，压得他年少的肩膀微微下沉，坚实的肌肉在粗布工装下贲张着，充满了力量感。
林佩如则依然被分在晒谷场。
她头上戴着一顶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秀气的下巴。
她的工作，是将一担担新送来的玉米倒在地上，再用长长的木耙，将已经铺开的玉米翻个面，好让它们晒得更均匀。
这活儿，看着简单，但实际上，红旗大队的晒谷场极大。
以前整个村子的玉米、稻谷、花生，全都在这儿晾晒。
林佩如拿着那把比她人还高的木耙，要不停地从东头走到西头，再从南头走到北头。
十月的日头，依旧毒辣得像淬了火的针。
就这么一个来回走下来，她身上的汗，就像是拧开了阀门的水，止不住地往外冒。
霍云深挑着满满一担玉米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林佩如正停在晒谷场的一角，一手扶着木耙，另一只手正掀起衣领，拼命地往里扇着风。
汗水顺着她优美的脖颈线条滑落，消失在衣领深处。
霍云深、喉结滚动了一下，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他走到指定的空地，将担子里的玉米“哗啦”一下全都倒了出来。
金黄的玉米粒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直起身，看着不远处那个纤细却倔强的身影，又看了看周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翻玉米一边闲聊偷懒的妇女们。
他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迈开步子，朝着她走了过去。
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为她挡住了些许灼热的阳光。
林佩如感觉到光线一暗，抬起头。
草帽的阴影下，她那双被汗水浸润过的眸子，亮得惊人。
“你怎么过来了？”
霍云深看着她被晒得通红的脸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你不用这么实在。”
林佩如愣了一下。
霍云深下巴朝着那群偷懒的妇女点了点，声音依旧很沉。
“跟她们一样，该歇就歇。”
“没事多去喝点水，别把自己累着了。”
男人言简意赅，语气硬邦邦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林佩如却听懂了。
这是在关心她呢。
她的心，像是被秋日的暖阳轻轻拂过，熨帖又温暖。
她弯起眼睛，甜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好。”
她的声音清脆又明快，像山涧里叮咚作响的泉水。
霍云深的心，又像是被那只温热的手攥了一下。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就走，那背影，竟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空气里，弥漫着玉米被暴晒后特有的香甜气息，混着泥土的味道，还有若有若无的汗味。
远处传来村妇们闲聊的笑声，近处是翻动玉米的沙沙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寻常，却又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发酵。
另一边，姚梦梦今天总算是不用在太阳底下暴晒了。
她昨天在晒谷场，不是喊累就是喊渴，磨洋工磨得人尽皆知，最后小队长一算，她居然只挣了两个工分。
这简直是整个知青点的奇耻大辱。
今天，她被分到了场院边上的大槐树下，跟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们坐在一起。
她们的活计，是剥那些已经晒得干瘪的玉米。
虽然四周依旧热浪滚滚，但至少头顶有浓密的树荫遮着。
可姚梦梦的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多久。
她那双在城里连碗都没洗过几回的娇嫩小手，哪里经得起这种磋磨？
干瘪的玉米又硬又糙，像砂纸一样磨着她的手指。
没剥几个，她白皙的手指就已经被磨得通红。
“哎哟！”
姚梦梦“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把手里的玉米一扔。
“疼死我了！”
她尖细的声音，在老太太们中间显得格外突兀。
旁边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翻了个不甚明显的白眼。
另一个手脚麻利的老太太，则是撇了撇嘴，跟身边的同伴小声嘀咕。
“啧，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
“金枝玉叶的，这点活儿都干不了。”
“可不是嘛，我看她那手，比咱们刚出锅的白面馒头还嫩呢！”
“哈哈哈哈……”
几个老太太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声。
那笑声不大，却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了姚梦梦的心里。
那笑声里，却有个不一样的声音插了进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
一个嘴角皱纹更深的老太太开了口，她手里剥玉米的动作没停，眼神却扫了过来。
“那小林知青咋就行？”
“人家上工第一天就去掰玉米棒子。”
“那手心都磨破了皮，还起了水泡。”
“人家吭过一声没？”
这话一出，周围的哄笑声顿时小了下去。
另一个牙都快掉光的老太太嗤笑一声，把手里的玉米苞叶子往旁边一扔。
“你也说了是小林知青了。”
“小林知青那是什么人？”
“一般的知青能跟她比？”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捧一个，踩一个。
姚梦梦坐的地方，离她们也就几步远。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本来就又疼又委屈，手上火辣辣的，心里也火辣辣的。
这会儿听到她们踩着自己去捧林佩如，心里的火，“噌”一下就蹿到了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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