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落叶归根

几天后，终南山上那片被新雪覆盖的静谧，被一阵由远及近的、混杂着不同脚步和人声的喧哗打破了。

正在古墓中与小龙女对坐品茗，探讨一门运劲技巧细微差异的李云，忽然停下了话语。

他的目光转向墓室入口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了然。

小龙女也若有所觉，清冷的眸子微微一动，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外面似乎来了不少人。”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疑惑。

终南山深处，尤其是活死人墓附近，早已是常人绝迹之地。

李云站起身，对她伸出手，微笑道：“出去看看便知。”

两人并肩走出幽深的墓道，推开那扇沉重的石门。

刺眼的雪光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木屋小院方向传来的、孩子们清脆的嬉笑声和大人低沉的交谈声。

只见原本清幽的小院，此刻竟显得有几分“拥挤”。

数十道身影聚集在那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将原本空旷的院落变得热闹非凡。

而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正是李归云和郭襄。

只是，与古墓中走出的李云和小龙女的鹤发童颜、仿佛岁月只在发色上留下痕迹的状态截然不同，眼前的李归云和郭襄，是真切地老了。

李归云身形依旧挺拔，但背脊已不如年轻时那般笔直，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

尤其是眼角和嘴角，记录着岁月的风霜，须发皆白，不再是父母那般纯粹如银丝的色泽，而是带着灰败的苍白。

郭襄也不再是那个灵动跳脱的“小东邪”，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棉袍，身形有些佝偻，脸上皮肤松弛，布满了老年斑，一头白发稀疏地绾在脑后，

唯有一双大眼睛，在看向从古墓中走出的父母时，还能依稀看到昔年的神采，此刻盈满了激动与孺慕之情。

在他们身后，跟着他们的儿子、儿媳，已是中年模样。

再后面是几个年轻的孙辈，以及更小的、被抱在怀里或牵在手上的重孙辈。

大大小小，竟有近三十口人。

“父亲！娘！”李归云看到携手走出古墓的父母，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哽咽，上前几步，便要躬身行礼。

他身旁的郭襄也连忙跟着，声音颤抖：“爹！娘！”

李云身形微动，已来到他们面前，伸手托住了李归云下拜的胳膊

他目光扫过儿子和儿媳苍老的面容，心中虽早有预料，但亲眼见到，仍不免泛起一丝复杂的酸涩。

“回来就好，不必多礼。”他声音温和，带着安抚的力量。

小龙女也走到了李云身侧，她清冷的眸光落在李归云和郭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极轻地点了点头：“嗯，回来了。”

她的反应依旧平淡，但熟悉她如李云，却能察觉到她那微微柔和了些许的眼神。

“爷爷！奶奶！”

“太爷爷！太奶奶！”

这时，后面的孩子们在李归云和郭襄的示意下，也纷纷上前，怯生生又好奇地向李云和小龙女行礼问安。

童声稚语，瞬间冲淡了那份因岁月变迁而带来的沉重感。

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充满生机的小脸，李云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他伸手摸了摸一个扎着羊角辫、约莫四五岁重孙女的小脑袋，温和地问道：“都叫什么名字呀？几岁啦？”

小龙女虽未说话，但目光也落在这些孩子身上，清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李归云看着父母与儿孙互动的场景，老怀大慰，沙哑着声音解释道：“父亲，娘，我们……我们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走了。”

郭襄也接口道，语气带着释然和期盼：“是啊，爹，娘。孩子们都大了，各有各的前程。我们老了，就想回到这终南山，陪着你们。这里，才是我们的根。”

落叶归根。

李云看着儿子和儿媳眼中那份历经世事沧桑后的平静与归属感，心中了然。

他们夫妇二人，因修炼玉女心经，小龙女又得他时常以精纯真气洗练经脉，虽然她没能突破天人界限，但根基远比寻常武林人士深厚，这才能活到如今这把年纪，依旧精神矍铄。

可李归云和郭襄，终究抵不过自然规律，即使他们依然修炼了玉女心经，六十岁后，衰老便不可避免地显现。

如今选择回到这生命开始的地方，亦是圆满。

“好，好。”李云连连点头，“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

小龙女也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同。

接下来的日子，活死人墓前这片沉寂了数十年的区域，彻底热闹了起来。

李归云和郭襄带来的儿孙们动手，将原本的木屋小院扩建了不少，又依着山势搭建了几间新的木屋，足够一大家子人居住。

每日里，炊烟袅袅，孩童嬉闹，大人劳作或闲谈，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而李云和小龙女，却依旧住在幽深的古墓之中。

墓门之内，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清静世界，寒玉床，石室幽深，仿佛与外界的喧闹隔着一重天地。

墓门之外，是儿孙绕膝，天伦之乐，是生命传承的热闹与温馨。

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在这终南山深处，活死人墓前，奇妙地共存着，构成了一幅鹤发与童颜交织、清冷与喧闹并存的画卷。

李云时而会在古墓中陪伴小龙女清修，时而又会走出墓门，融入儿孙们的热闹之中，享受着这难得的天伦。

看着儿子李归云和儿媳郭襄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在儿孙环绕时露出的满足笑容，他心中那份因寿命差距而生的阴霾，似乎也被这温暖的亲情冲淡了些许。

或许，这便是凡人生命的意义所在，繁衍、传承、陪伴，直至落叶归根。

而他和小龙女，则如同这终南山的山石与古墓，静静地见证着一代又一代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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