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提名门槛

会议室的喧闹像被按了慢放键，渐渐散在走廊的消毒水味里。

盛妍捏着那张写着“乔安琪”的签条，指腹的凉意几乎要渗进纸里，直到苏晓拽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

“妍姐，你发什么呆呢？刚才院长说三天后就开始第一轮，咱们得赶紧找典型病例去！”

苏晓的声音里满是急不可耐，手里已经攥了张科室刚整理好的病例汇总表。

盛妍“嗯”了一声，把签条折好塞进白大褂口袋，指尖划过口袋里冰凉的工作机，昨晚给张景琛回的“好”字还躺在对话框里，如今又添了这场明晃晃的“局”。

她抬头望了眼院长办公室的方向，门还虚掩着，隐约能看见程方煜的背影，挺直的肩线像块冷硬的石头。

回到办公室，盛妍翻出科室近三年的病例档案，厚厚一摞文件夹堆在桌上，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苏晓说的没错，竞技赛第一轮“病例分析”，核心是“典型性”，要么是疑难杂症的突破性诊疗，要么是常见病的特殊诊疗方案，越有代表性，越容易在镜头前出彩。

可她擅长的从不是“出彩”，大学时她泡在实验室的时间比手术室多，工作后也总盯着那些冷门的遗传病例、药物相互作用研究，手里攒的病例大多是“小众且复杂”，而非能一眼抓住眼球的“典型”。

指尖划过一份病例，她皱了皱眉，这是乔安琪最擅长的领域，对方既然敢设局，定然早有准备，硬碰硬只会落入圈套。

她对着档案册发怔，窗外的天渐渐阴了，雨点“嗒嗒”砸在玻璃上，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没等她应声，苏哲已经走了进来，黑色休闲装衬得他身形更挺拔，手里的文件袋随意搭在臂弯。

“盛医生，忙着选病例？”

他语气平淡，却径直走到她桌前，目光扫过那堆翻开的档案，“我刚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听见几个老医生在聊，你好像在纠结‘典型性’的问题。”

盛妍抬头看他，眼底带着几分疑惑，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打印纸，轻轻放在她面前，纸上只有一行字：“国际临床医学新锐奖，提名需近半年内公开竞技冠军履历。”

“这是……”

盛妍指尖刚碰到纸边，心脏猛地一缩，她早听说过这个奖项，是国际医学界对青年医师的顶级认可，拿到它，相当于敲开了顶尖科研机构的大门，可她从未想过，提名门槛里藏着“公开竞技冠军”这一条。

苏哲靠在桌沿，指尖敲了敲那张纸，声音压得很低：“内部消息，这个奖项的亚洲区提名通道下周开启。而程总发起这场竞技赛的时间，刚好卡在通道开启前一个月。”

盛妍的呼吸顿了顿。她猛地想起昨晚程方煜的暴怒，今早乔安琪的得意，还有刚才院长说“感谢程总投资”时的语气，乔安琪一直想往国际医学界挤，程方煜搞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竞技赛，哪里是为了“提升医院业务能力”，分明是为乔安琪量身定做的“冠军履历”！

她捏着那张纸的指节泛白，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原来如此。

苏哲看她眼底的了然，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奖竞争激烈，但你手里那些‘小众病例’，恰好契合奖项评审最看重的‘创新性’，比硬拼常规病例靠谱。”

说完，他拿起文件袋，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顿了顿，没回头：“我承认我有点私心，不过更不想看到好的研究被埋没，输赢你自己定。”

她重新翻开档案册，指尖停在一份被标记为“罕见遗传性球形红细胞增多症非手术干预”的病例上。

就在她对着病例记录勾画重点时，又有人敲了门。这次是宋叙，金丝边眼镜后的笑容依旧温和，手里拎着个牛皮纸信封：“小妍，没打扰你吧？我刚整理了几份近年国际医学期刊上的病例分析模板，想着你可能用得上。”

两人头凑在一起，对着病例低声讨论起来，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进来，在桌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

而这一幕，恰好落在医院楼下停车场的黑色宾利里。

程方煜坐在后座，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目光死死锁着二楼办公室的窗户，虽然看不清里面的动作，却能看见宋叙凑得极近的背影，还有盛妍微微扬起的侧脸，他的下颌绷得紧紧的，眼底的冰碴子像是要碎开来。

乔安琪坐在副驾驶，侧头看着他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藏不住的笑意，声音柔得发腻：“方煜，你看，我就说盛医生人脉广吧？刚跟苏老师单独聊完，又跟宋裁判凑在一起，说不定早就把病例的事敲定了，咱们这场竞技赛，怕是要被她钻空子了。”

她顿了顿，故意叹了口气：“我倒不是怕输，就是觉得不公平，有多少优秀的年轻医者就是这样被寒了心。”

程方煜没说话，只是把烟按在烟灰缸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烟蒂，他想起昨晚盛妍红着眼眶笑的模样，想起她那句“是，我享受又如何”，再看此刻窗里交叠的影子，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是怒火，是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烦躁。

程方煜终于抬眼，目光从窗户上移开，落在乔安琪带着委屈的脸上，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放心，我不会让没实力的人走歪门邪道。”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眼底的复杂被一层冷硬覆盖。

二楼办公室里，宋叙已经帮盛妍理好了补充数据的清单，起身告辞：“我下午去儿科调档案，明天给你送过来，你先把现有资料整理好，有问题随时找我。”

“谢谢师兄。”

盛妍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的底气又足了几分，她回到桌前，拿起那份“遗传性球形红细胞增多症”的病例，指尖在患儿的照片上轻轻碰了碰，照片里的小女孩笑得一脸灿烂，她突然觉得，这场竞技赛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守住那些被忽视的“小众”研究，守住她作为医生的初心。

她翻开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病例分析框架”几个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清晰有力，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字迹上，像是镀了层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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