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雨夜的算计

淅淅沥沥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将整座城市裹进湿冷的暮色里。

街对面的路灯晕开一圈暖黄的光，雨水打在灯罩上，溅起细碎的光斑，恰好落在盛妍、宋叙和那个孩子身上，将那幅“一家三口”的画面衬得愈发温馨刺眼。

程方煜坐在漆黑的宾利里，指节因为死死攥着方向盘而泛出青白，指腹下的皮质表层被指甲掐出几道浅浅的印子。

车窗半降，冰冷的雨丝夹杂着晚风灌进来，打在他的手背上，可他却浑然不觉，目光像被钉死在公寓楼门口，看着宋叙撑着伞将盛妍护上车，看着他弯腰替孩子掖好安全座椅的安全带，看着两人隔着车窗低声说着什么，最后相视而笑的模样，那笑容里的默契与温柔，是他求而不得的奢望，更是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搅得血肉模糊。

“呵……原来如此。”

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自嘲，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难怪她回国后对他如此冷漠，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说，难怪她提起私事时眼底满是决绝，连一丝余地都不肯留，难怪宋叙处处护着她，两人并肩而行时的身影那般契合，原来，她早就在国外和宋叙走到了一起，甚至有了孩子。

他像个小丑，守着回忆不肯放手，却不知她早已在异国他乡，拥有了全新的、安稳的生活，而他，是那个最多余的人。

胸腔里翻涌的痛楚几乎要将他淹没，程方煜缓缓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两年前盛妍离开的画面，那时她留给他的只有一张空荡荡的书桌，和一句冰冷的“我们到此为止”。

就在他沉浸在无边的绝望中时，一道藏在街角梧桐树后的身影，却因为眼前的一幕而骤然绷紧，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是乔安琪。

她本是跟踪程方煜而来，自从那天将照片交给程方煜后，她便一直心神不宁，既盼着程方煜能彻底对盛妍死心，又怕他执念太深，反而越发不肯放弃。

于是今晚，她特意驱车跟在程方煜身后，想看看他是不是又像往常一样，守在盛妍的公寓楼下“偶遇”。

可她万万没想到，竟会看到这样一幕，盛妍和宋叙一起出来，宋叙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乔安琪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却迸发出近乎疯狂的光芒。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透过枝叶的缝隙，贪婪地看着那一幕，心脏因为激动而剧烈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

“孩子……他们竟然有孩子了！”

她在心里狂喜地呐喊，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露出一抹阴冷又得意的笑容。

两年前的画面瞬间涌入她的脑海，当时她还懊恼不已，觉得自己的计划落了空，没能彻底破坏两人的关系，可现在看来，那药，竟然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个孩子，一定是那天之后怀上的！是盛妍和宋叙的孩子！

乔安琪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强压下心头的狂喜，开始飞快地盘算起来。

程方煜最在意的就是盛妍，如今看到她和宋叙有了孩子，心里肯定已经痛不欲生了。

但仅仅是看到还不够，她必须让程方煜“确信”这个孩子就是盛妍和宋叙的，让他彻底明白，盛妍早已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让他对盛妍的执念，在这“铁证”面前彻底崩塌！

她眼珠飞快地转着，一个个计谋在脑海里成型……

只要能让程方煜相信，盛妍和宋叙早已是合法夫妻，还有了孩子，他就再也不会对盛妍抱有幻想了！到时候，程方煜身边，就只有她乔安琪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乔安琪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她掏出手机，对着公寓楼门口的方向，飞快地拍了几张照片，照片里，宋叙正替盛妍关上车门，两人隔着车窗相视一笑，背景里的安全座椅上，孩子睡得安稳，画面温馨得足以让任何一个爱着盛妍的人疯狂。

乔安琪满意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起手机，转身悄无声息地钻进自己的车里，驱车离开时，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狂喜。

她仿佛已经看到，程方煜彻底对盛妍死心，转身拥抱她的场景。

而宾利车里的程方煜，还沉浸在绝望的深渊里，他看着盛妍的车缓缓驶离，看着宋叙的车紧随其后，两辆车在雨夜里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路口的拐角，再也看不见。

车厢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丝打在车窗上的“滴答”声，单调而沉闷，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跳。

他缓缓松开攥紧的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渐渐平复，可心口的疼痛却丝毫未减，反而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该怎么办？

放弃吗？可他爱了盛妍这么多年，从年少时的心动，到后来的相守，再到这两年的等待，他早已把她刻进了骨血里，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不放弃吗？可她已经有了孩子，有了宋叙，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就在他陷入两难，脑海里一片混乱之际，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车厢里的死寂。

程方煜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奶奶”两个字，他的眉心下意识地蹙了起来，他现在满心都是绝望和痛苦，根本没有力气去应付任何人，哪怕是最疼他的奶奶。

他抬手想按掉电话，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奶奶……

盛妍以前最喜欢的就是奶奶。

若是……若是找奶奶帮忙呢？

程方煜的心里骤然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若是奶奶出面，或许能让盛妍松口，愿意和他好好谈谈，或许，奶奶能帮他劝劝盛妍，让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瞬间驱散了他心底的一部分绝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沙哑，接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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