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疲敌之计
赫连英大军从清晨开始撤退。
一路上不断又有人马冻毙。
可直到傍晚，也不过往北行进了三十里。
堪堪抵达了淮河南岸的一处渡口，这里原本有这一道浮桥，是之前大军南下时搭建的，可现在河面上却只有几片破木板……
“浮桥……浮桥呢！？”
一名将领失声惊呼，脸上满是恐慌。
“这是谁干的？天杀的！这让我们怎么过河！？”
见此情形。
许多胡人士卒当场就瘫软在地。
发出绝望的哀嚎。
甚至有人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陈靖之——！！！”
赫连英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干的。
除了那个让自己屡次吃瘪的白袍小子，还能有谁？
他定然是早就派出了精锐小队。
趁着大雪和战乱的掩护。
悄然北上摧毁了浮桥。
“将军！现在怎么办？”身旁的将领面无人色，声音发颤。“天色将晚，气温骤降，将士们又冷又饿，若是今夜无法渡河，在这旷野上露宿一夜……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若再在这毫无遮蔽的冰河岸边熬上一夜。
明天早上还能站着的，恐怕十不存一！
“慌什么！”
赫连英眼看将士恐慌，立刻厉声喝道。
“立刻派人沿岸搜索，看看有无可以涉渡的浅滩！其余人等，就地砍伐树木，收集材料，连夜给老子搭建浮桥！快！”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但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
士卒们早已筋疲力尽。
在军官的鞭策下。
才勉强行动起来。
效率极其低下……
“陈兄，果然不出你所料！”
胡人大军南面数里外的一处缓坡上，赵韵远眺着对方的情况，英气的眉毛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一丝钦佩。
“浮桥被毁，赫连英残军渡河不得，已成瓮中之鳖！”
陈靖之与其并辔而立。
同样也在观察胡人的部署。
“赵兄，不可大意，正所谓困兽犹斗，你看其军阵后方及两翼，仍有数千骑兵严阵以待，如果此时正面冲杀过去，即便能胜，我军也难免死伤惨重。”
“靖哥，那咱们就这么干看着？”
一旁的李兴赐闻声有些按捺不住。
“等到天黑，他们万一找到浅滩过河，或者真把桥搭起来了呢？”
“不急。”
陈靖之还是那两个字。
“浅滩水冷，只能渡过少数人马！没有浮桥，三万大军想要渡河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且以胡人现在的状态，几时能搭好浮桥？”
“传令！全军后撤二里，寻一背风隐蔽处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除警戒哨骑外，其余人等，卸甲休憩，养精蓄锐！”
这个命令让李兴赐等人一愣。
就连赵韵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但陈靖之马上又说道。
“今夜，我们每过一个时辰，便派一队骑兵吹响号角，摇动火把，作势佯攻，惊扰敌军，使其不得安眠！”
“赫连英穷途末路，既不敢怠慢，也不敢追击！”
“我等只需反复如此，耗其精力，摧其心神！”
“待到天明时分，胜负自分！”
赵韵美眸一亮。
瞬间明白了陈靖之的意图。
“疲敌之计！妙啊！陈兄是要让他们未战先溃！”
“正是！”陈靖之轻笑着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急的是他们！除了佯攻和警戒的弟兄，其余弟兄务必吃饱睡足！明日拂晓，方是我等建功之时！”
………………………………
不多时，夜幕降临。
赫连英强撑着伤体，督促着士卒赶工。
突然——
呜——！
南面陡然响起一阵楚军的号角声！
紧接着，一片火把猛地亮起。
伴随着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和喊杀声。
直扑大军侧翼！
“敌袭！南蛮杀来了！”
“快起来！结阵！迎敌！”
胡人大军瞬间炸开了锅！
刚刚坐下休息的士卒惊惶跳起，手忙脚乱地寻找兵器。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组织抵抗。负责殿后的骑兵更是匆忙上马，冲向火光的方向。
赫连英也急忙快马赶到南面。
问道：“来了多少人？主攻方向在哪？”
“回将军，火光摇曳，看不真切，听动静似乎不下数百骑！”
听到亲兵的回答。
赫连英心脏瞬间一紧。
生怕陈靖之趁夜发动总攻。
“弓弩手准备！骑兵随我前出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击！”
整个胡营如临大敌。
紧张戒备了将近一刻钟。
然而预想中的猛攻并未到来，那伙数量不明的骑兵冲到一半，竟突然转向，然后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妈的！是佯攻！”有将领反应过来，气得破口大骂。
赫连英也松了口气。
但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他不认为陈靖之会搞什么无用佯攻。
此举必有其深意。
果然，相隔不过半个多时辰。
惊魂未定的士卒们才刚刚回去休息。
呜——！
另一个方向再次响起了楚军的号角声！
火把再次亮起！
“又来了！这边！”
“快！这边顶住！”
混乱再次上演。
然而又是虚惊一场。
第三次号角响起时，已是午夜过后。
赫连英依旧不敢大意，强令部队戒备。
但连番折腾之下，士卒的精力已被榨干。
这一次，胡人的反应明显迟钝了许多，许多士卒只是麻木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甚至懒得站起来，军官们的呵斥也显得有气无力。
“将军！这明显是南蛮的疲敌之计！如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一名将领红着眼睛向赫连英进言。
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而赫连英又何尝不知？
但陈靖之用兵太过狡诈，这一次次佯攻，焉知不是诱敌深入？万一追击的骑兵中了埋伏，将这最后一点可战之力葬送掉，那这三万残军就真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这个险，他冒不起！
迫于无奈。
赫连英只能嘶哑着下令。
“传令各营，提高警惕，轮流休息，同时……加紧赶造浮桥！不惜一切代价，天亮之前，必须搭建完成！”
这道命令近乎绝望。
士卒们早已到了极限。
所谓的“轮流休息”在不断的惊扰下形同虚设。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三万胡人参军又因冻饿、伤病而死了数千人！活着的士卒个个眼眶深陷，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许多人连武器都拿不稳了！
赫连英一夜未眠。
拄着战刀站在河边。
看着那搭建不到一半的浮桥。
眼中布满血丝，心中一片冰凉。
恰在此时。
呜——！
那如同梦魇般的楚军号角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疲惫到极点的胡人士兵下意识地抬起头，脸上更多的是麻木而非恐惧，许多人甚至以为这又是一场无聊的骚扰。
但赫连英的心却猛地沉到了谷底！
“快！结阵！迎敌！”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但响应者寥寥无几。
只有数千还算完整的殿后部队。
勉强振作精神，试图阻挡。
而与此同时，南面的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潮线汹涌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为首那面骠骑营战旗，以及旗下那袭耀眼的白袍，让所有看清的胡人将领心头巨震！
“陈靖之！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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