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摊牌

杭州城外，一马平川的官道之上。

与其说这是一场“战争”，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林退之那引以为傲的、耗费了家族数代心血才豢养起来的五千“乡勇团练”，在秦若霜那仅仅三百人的玄甲卫面前，脆弱得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

这些平日里只能在乡里作威作福、连真正的战场都没上过的“私兵”，甚至都没能看清敌人是如何冲到自己面前的。

他们只看到一道由三百个黑点组成的锋矢阵，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狠狠地凿穿了他们那早已乱成一锅粥的、所谓的“军阵”！

“轰！”

钢铁的洪流撞入血肉之躯的阵列，发出的不是金铁交鸣，而是骨骼碎裂、血肉模糊的闷响！

人仰马翻，残肢断臂，哀嚎声与那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谱写了一曲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死亡乐章。

秦若霜一马当先，她那柄赤红色的长剑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起一片滚烫的血雨。

那英姿飒爽的身影，在这修罗场般的战场上，竟美得如同一尊从上古神话中走出的、执掌着杀戮与胜利的……女武神！

不到半个时辰，战斗便已结束。

五千“叛军”，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彻底溃不成军。

夕阳西下，血色的余晖将林府那飞翘的檐角，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殷红。

林退之独自一人，站在那早已人去楼空、空旷的正堂之中。

所有的家仆、护院，在得知“乡勇”溃败的消息后，早已逃散一空，只留下满地狼藉。

看着那两个从大门外并肩走进来的、风华绝代的女子。

一个白衣胜雪，气质清冷如月；一个赤甲如火，眉宇杀气如霜。

他那一直都挺得笔直的脊梁，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地垮了下去。

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无力地瘫坐在了那冰冷的太师椅上。

没有求饶，也没有咒骂，只是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看着苏轻雪，沙哑地问出了那个他至死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老夫只想知道，那位摄政王殿下，他到底想要什么？”

“钱？权？还是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

苏轻雪平静地看着这个曾经搅动了整个江南风云，此刻却已然英雄末路的老人。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从袖中取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真正的【新政纲要】，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的桌案之上。

“林公，您自己看吧。”

林退之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份决定了江南未来百年命运的文书。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早已让他恨之入骨的“官绅一体纳粮”之上。

随即，他又看到了一条条比那更让他感到通体冰寒的内容。

——“清查天下田亩，按‘水田’、‘旱田’、‘山地’，重新核定税率。”

——“凡名下拥有田亩超过一千亩者，征收‘累进豪绅税’。”

——“凡因‘新政’而被查抄之田亩，将由‘皇家军人抚恤司’出面，统一租赁给无地之军属、流民耕种，只收三成地租！”

“呵呵……呵呵呵呵……”

林退之看着这份堪称“刨根”的纲要，突然发出了一阵充满了悲凉的惨笑。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顾长歌他要的，根本就不是钱！

他要的是彻底摧毁他们这些江南士族赖以生存的最根本的基石——土地！

他要将这些被士族垄断了数百年的土地，重新分配给那些最底层的阶级！

这才是他真正的“阳谋”！

何其之狠！

何其之……壮阔！

“好……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林退之喃喃自语。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竟对那个自己从未谋面的对手，产生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缓缓端起了桌案上那杯早已为自己准备好的毒酒。

“告诉顾长歌……”他看着秦若霜那冰冷的眸子，说出了一句充满了“诅咒”的遗言。

“……他赢了江南的‘利’，但是，他会输掉大夏的‘魂’。西边……那群披着‘神’之外衣的商人，已经闻到了‘信仰’崩溃的味道。当一个国家失去了自己赖以维系的‘道统’时……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不是从正面进攻，而是从内部，窃取你的……‘神’。大夏的国运……长不了了……”

说罢，他便将那杯黑色的毒酒，一饮而尽。

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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