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第五纵队

镇北王府，书房。

窗外秋雨淅淅沥沥，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冰冷的湿意之中。

顾长歌看着那份由秦若霜从万里之外的玉门关，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密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密报旁，还放着一张由“天罗”的画师，根据秦若霜的描述精心摹画下来的诡异地图。

地图的终点，那个被血色十字重重标记的位置——格物院。

夜霓裳侍立在一旁，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凝重的困惑。

“主上。”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属下不明白。这‘大光明司’既有如此野心，为何不派遣大军堂堂正正地攻打玉门关，反而要用这种近乎于‘送死’的方式，派一支千人奇袭队，来攻击一座远在京城腹地的学府？这于战局而言，毫无意义。”

顾长歌抬起头。

他知道，夜霓裳虽然是顶级的刺客，但她的思维依旧停留在“军事”与“暗杀”的层面。

而他们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敌人。

“霓裳，”

他开口，声音如同窗外的秋雨般冰冷，

“你坐下。陪我复盘一下这盘棋。”

他指了指那张地图，

“你来看，如果这支千人队是‘兵’，那他们的‘将’在哪里？”

夜霓裳依言坐下，目光重新落回地图，秀眉微蹙：“一支孤军，深入敌后，无将可言。除非……”

“除非，‘将’早已在城内。”

顾长歌替她说了下去。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那份看似荒谬的地图。

“因为他们最可怕的武器，从来就不是那些悍不畏死的‘圣殿骑士’。而是那些早已潜伏在我们内部的、被他们用‘信仰’或是用‘利益’所彻底腐化的第五纵队。”

“第五纵队？”夜霓裳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一群你看不见的敌人。”

顾长歌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大夏舆图前，

“这支被秦若霜全歼在玉门关的奇袭部队，他们的任务从来就不是‘攻城略地’。他们只是一把从外部递进来的‘手术刀’。而真正负责为他们打开‘胸腔’，指引他们找到‘心脏’位置的，恰恰是那些生活在我们身边的、看起来最无害的自己人。”

“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要与京城内部的‘内应’里应外合，一举摧毁那个被他们视为‘异端邪说’的、代表着我大夏‘新学’与‘未来’的格物院！”

夜霓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失声道：“不可能！京城早已被我们来来回回清洗了数遍！尤其是那些有可能接触到格物院的官员与工匠，更是经过了‘天罗’最严密的排查！怎么可能还会有如此大规模的内应？！”

“他们的内应，不一定是‘人’。”

顾长歌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圈。

那个圈，没有圈住任何一个衙门，也没有圈住任何一个军营，而是圈住了那些在“米贵”事件之后，被苏轻雪强势收编的“京城旧商帮”。

“他们的内应，是‘利益’。”

“霓裳，你忘了是谁，一直牢牢掌控着那条能带来巨额财富的‘丝绸之路’的贸易吗？”

“是‘大光明司’。”

“我们在江南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断绝了那些‘旧士族’的财路。而这些依附于‘旧士族’的商人们，便成了一群失去了主人的野狗。这时候，‘大光明司’只需要派人，对他们许下一个小小的承诺……”

看着夜霓裳那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的脸色，一字一顿地说道：

“——‘只要你们帮我们毁掉那个可能会在未来威胁到我们‘丝路霸权’的格物院，那么，我们便向你们开放那利润高达十倍的‘中亚商路’。’你觉得，会有多少人为了这个足以让他们摇身一变成为顶级豪门的‘诱惑’，而选择背叛自己的国家？”

夜霓裳沉默了。

她答不上来。

因为她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顾长歌走回窗前，看着那在秋雨之中依旧灯火通明，无数工匠与学子正在不眠不休地为了一个“新时代”而奋斗的格物院，眼神变得冰冷而又充满了一种戾气。

原以为在解决了“士族”这个最大的内部毒瘤之后，京城已是铁板一块。

却万万没想到，一个更可怕的“敌人”，早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利用那无孔不入的“利益”，生根发芽。

他轻声自语，仿佛是对着那冰冷的秋雨。

“看来……京城的血，流得还不够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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