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兵不血刃,雁门开
死寂笼罩着“一线天”。
夜风卷过血腥未散的战场,吹动残破的旗帜和散落的箭矢,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数万道目光,蛮族的、大夏的,都聚焦在中央那个僵立的身影——阿史那云身上。
她站在那里,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不出任何血色,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灰败。
那双曾经如草原雄鹰般锐利的眼眸,此刻空洞无神,失去了所有光彩。
山坡上那双洞悉一切、主宰一切的眼睛。
让她过往所有的骄傲、智慧、雄心,都变成了无地自容的笑话。
时间在窒息般的沉默中缓缓流逝,每一秒都如同钝刀切割着蛮族士兵的神经。
终于,阿史那云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极其缓慢地垂下了目光。
视线落在脚下不远处,那柄跌落在地上,象征着她身份与荣耀的狼首弯刀上。
刀身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息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胸腔深处的寒意。
弯下了她从未在敌人面前弯曲过的腰脊。
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刀柄。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握住了弯刀,动作却失去了往日的凌厉与力量,显得异常沉重。
艰难地直起身,双手将弯刀高高地举过头顶——刀尖向上,刀柄向下。
这是草原部落表示彻底臣服的最高仪式。
“苍狼勇士们……”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砺出来。
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绝望,
“放下……武器。”
一个满脸风霜、胡须花白的老兵,看着公主高举的弯刀,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涌出滚烫的泪水。
他死死咬着下唇,嘴唇被咬出血珠,混合着泪水滑落。
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弯刀,骨节捏得发白。
最终,那布满老茧的手还是颓然地松开了,“哐当”一声,弯刀落地。
他猛地别过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无声地啜泣着。
仿佛丢掉的不是武器,而是整个草原的脊梁。
年轻的骑兵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尽的稚气,眼神里充满了茫然与不解。
看看周围同伴绝望的脸,又看看山坡上那个宛如神魔的身影,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武器。
他不懂那么多复杂的谋略,他只知道,连战无不胜的公主都低下了头……
茫然地松开手指,沉重的弯刀砸在脚边,溅起些许尘土。
他呆呆地站着,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该看向何方。
“叮当……”
“哐啷……”
弃械的声音开始零星响起,如同冰层破裂的初音。
渐渐地,这声音连成一片。
弯刀、弓箭、战斧……
曾经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兵器,此刻被丢弃在冰冷的地面。
战场上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悲凉,比震天的喊杀声更令人心悸。
秦若霜策马缓缓上前。
她的银甲在月光下流转着清辉,与对面阿史那云满身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她走到阿史那云面前停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秦若霜的眼神复杂。
有胜利者审视俘虏的锐利与冰冷,这是她作为大夏镇国公府继承人的责任。
但在那冰层之下,似乎也隐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
同为女子,同为战场上的统帅,她或许更能理解对方此刻的绝望与无奈。
这份理解让她眼中的审视褪去了些许纯粹的傲慢,多了一丝沉重。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
动作平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阿史那云高举的双手中,接过了那柄沉重的狼首弯刀。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递过来,秦若霜握住刀柄,感受着其上的分量与象征意义。
她沉默地将弯刀递给了身后的亲卫。
与此同时,孟石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
“神策军听令!解除机关,有序进入峡谷,清点俘虏,收缴战马!保持队列,不得擅动私刑!”
“得令!”
整齐划一的应和声在山谷回荡。
训练有素的神策军士兵开始行动。
他们不像胜利者,更像是执行任务的工匠。
机关铁索被迅速而熟练地收起、解除;
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进入峡谷,分区域控制局面;
后勤辅兵带着担架和医药紧随其后。
整个过程高效、有序、冷酷,展现出大夏军队令人胆寒的纪律性。
这与此刻蛮族阵营的混乱、绝望和无声的悲泣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顾长歌的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扫过那些垂头丧气、眼神灰暗的俘虏。
最终停留在阿史那云失魂落魄的脸上。
声音依旧平淡,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传令:所有俘虏,无论官职高低,一律不得虐待侮辱。”
“就地设立伤兵营,我军随军医官即刻救治所有伤者,不分敌我。”
“若有违令者,军法从事!”
这道命令,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瞬间在蛮族俘虏中激起微澜。
许多原本心如死灰的蛮族士兵,包括一些将领都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在草原部落的战争中,被俘往往意味着被贩卖为奴或直接处死。
胜利者极少会顾及俘虏的生死,更别说救治伤者。
顾长歌这道充满“妇人之仁”的命令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阿史那云空洞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和不解。
她不明白这个刚刚以绝对冷酷和智慧碾压了她的男人,为何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这是伪善?
还是……另有所图?
这就不得而知了。
在孟石的指挥下,后续的收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俘虏被分批看管登记,重伤员被抬走救治,散落的兵器和有价值的战利品被收集整理。
弥漫的血腥味被清晨微凉的山风渐渐吹散。
东方的天际线被第一缕金色的晨曦撕裂。
温暖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黄金,缓缓流淌过巍峨的雁门关隘。
巨大的关墙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关下,昨夜还杀声震天的战场,此刻已归于平静。
尸体已被抬走,血迹被黄土掩埋。
只余下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草地和被丢弃的残破兵器,无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顾长歌已重新戴好战盔,遮住了那张过于耀眼的容颜。
他一身玄甲,骑在神骏的黑马之上,立于雁门关雄伟的关门之下。
初升的朝阳为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道耀眼的金边,宛如战神凯旋。
身后,是肃立如林的玄甲卫,以及正在有序入关的神策军和押解的俘虏队伍。
关隘之上,“顾”字帅旗在晨风中猎猎招展,宣告着这场决定性战役的终结。
就在顾长歌准备策马入关之际——
“哒哒哒哒——!”
急促如暴雨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疯狂地敲打着晨间寂静的山道。
一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破薄薄的晨雾,向着关下疾驰而来!
马上的骑士风尘仆仆,衣甲凌乱,脸上写满了极度的疲惫和无法掩饰的焦急。
紧握缰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座下的战马口吐白沫,显然已是极限奔驰。
看到顾长歌时。
他猛地勒住几乎脱力的战马,马匹嘶鸣着人立而起!
不等马蹄完全落地,骑士已滚鞍下马,踉跄着扑到顾长歌马前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一份密封的信函。
那信封之上,赫然印着一方触目惊心的火漆印记——
漆色是深沉的紫红,形制正是大夏皇帝御用的“玄鸟”图案!
只是此刻,那印记的边缘微微有些融化变形,像是被汗水或体温反复浸润过。
“禀……禀大帅!”
信使的声音因为极度疲惫和紧张而嘶哑变调,带着明显的喘息,
“京城……八百里加急!陛下……陛下亲笔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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