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只有你们知道
万事万物都在此刻流逝，周身的一切仿佛都在此时消解。
来自全身上下即将炸裂的苦痛，事业未能完成的悔恨，和对消失在虚空中不知去向的芙格瑞姆的急切。
在这一刻，卡斯加能够感受到那曾经萦绕在他身上的一切负面感觉尽数消失。
他的心中只剩下了平和。
“这是.哪里？”
在朦胧中。卡斯加睁开了双眼。
金色。
天地万物都是一片金色的光芒，除此之外只有更深的无尽虚空包裹着一切。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这里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你醒了。”
而在这片虚无之境内，除去刚从昏迷状态中挣扎着醒来的卡斯加之外另一个人的声音从他前方传来。
帝皇。
对方高大身躯的金色身影在金色光芒的背光下形成了一圈淡淡的光晕轮廓，尽管卡斯加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但那沉重有力的话语已经传递到了他的心中。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这是在哪里展开的交流？”
“你想要和我说些什么？”
“还有，芙格瑞姆现在在哪里？”
卡斯加快速地发问——这是他自沉睡后醒来所看到的第一个人，他必须要尽快了解现在所处的一切情况。
是否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万年，来到了40K时代？芙格瑞姆和自己的那些帝皇之子们，现在又在何方？
大叛乱的结局究竟如何？
一切情况有没有因为他的努力而有所改变？
人类帝国在他这两百年来的帮助下是否会变得更好？这个世界能否因此脱离粪坑的命运？
还是说他一介凡人在这片宇宙的时间长河中不过是一粒轻微的沙尘，妄想改变必然的命运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现在依旧是第三十个千年。”
卡斯加脑海中各种想象被对方霎时间否定。
一切还尚未结束。
身穿金色盔甲的帝皇说道：“荷鲁斯和他的叛徒军团们已经包围了神圣泰拉，在亚空间的阻拦下，一切时空都被定格在了此刻。”
在卡斯加的帮助下，叛变军团的战斗力遭到了极大的削弱——不仅真正前来围攻神圣泰拉的原体只剩下了荷鲁斯他孤零零一个人，如果不算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阿尔法瑞斯的话。
就连能够前来协助他的军团，也仅有几个叛变军团的阿斯塔特领袖。
“那他们岂不是根本不可能打进泰拉？罗格多恩和他的山阵号还在，太阳系完全守得住！”
卡斯加有些兴奋地快速说道。
这岂不是说，帝皇与荷鲁斯对决的桥段说不定将不会再发生，而人类帝国的未来也许会——
“你所期待的一切并没有发生，万事万物的走向依旧如同往常。”
帝皇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在当时科兹赶到并传送走卡斯加与芙格瑞姆两人的之后，在影月苍狼——不过在此之后就被荷鲁斯改名为超级难听的【难听的荷鲁斯之子】——寻找原本断臂昏迷的菲露丝之时，除去她的那一只银色断臂之外一切都无影无踪。
失去了原体的指挥，整个第十军团群龙无首，即将爆发惨烈内战之际——
四神的混沌力量插手了钢铁之手军团内的争斗，亲选最渴望为原体复仇的索罗格氏族的连长，钢铁圣父【沙德拉克·梅杜森】，为其赐福升魔为恶魔王子，并选定他为整个钢铁之手的领袖。
在混沌力量的影响下，原本濒临破碎铁十军团被再度熔炼为一体。
梅杜森很好的完成了他的使命——在将军团整合完毕，恢复钢铁之手机械军团的生产管线之后，即使原体已经失踪，但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机械钢铁大军从生产线上涌出。
甚至在混沌低语的影响下，梅杜森还将菲露丝剩下的那一个银色铁手接上机械造物，试图通过这种手段来让原体重新回归军团。
只不过，这次没有沃坎来一榔头将其砸地粉碎了。
在这混沌机械“菲露丝”的影响下，整个军团开始朝着无可抑制的腐化一路狂奔没有尽头。
哪怕原体已经不在，在种种黑暗科技的加持以及生产线上如速成品一般不断涌出的钢铁洪流加持之下，太阳系的各大战役还是倒向了混沌一方。
无尽的钢铁洪流大军配合上菲露丝仓库中的各种神奇妙妙小工具，在四神神选荷鲁斯的带领下，叛乱方的大军已经逼近了神圣泰拉城下。
“现在，基里曼的援军被他们永远拖延到了九个小时以后，神圣泰拉上的一切都在此时定格。”
“除非我能够与荷鲁斯完成这最后的战斗，否则一切都将永远无法结束。”
“地点，便在那复仇之魂号上。”
一切还是朝着卡斯加最不愿看到的情况的发生了。
荷鲁斯与帝皇的最终决战还是会爆发，圣吉列斯为了最终预言的实现还是会死在荷鲁斯的手上。
似乎他在大远征两百多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我失败了么？”
他充满了沮丧。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卡斯加。”
“你已经做到你的最好。”
“网道计划尚未完全失败，我的孩子们虽说已四散分离，但他们在未来依旧有着重新回到我们身边的可能。”
大部分的原体并没有参与叛乱，他们虽同样心怀对帝皇与大远征的不满，但同样对混沌的力量抱有十分的警惕。
只要没有将灵魂给献与混沌诸神，他们未来依旧可以重新加入到帝国。
——莫塔利安除外，他是没人要。
“我”
“不必再说了。”
那是一种沉重而温和的力量落在了卡斯加的肩膀上。
温和发自内心。而沉重，则在于责任。
“可是依旧是那九个原体军团叛乱.”
甚至钢铁之手对泰拉造成的破坏，要远比叛乱帝皇之子来得更大。
帝皇其实是对的。
如果真的要在菲露丝和芙格瑞姆之间二选一的话，菲露丝和她的恐怖钢铁之手真的是一张永远也不能放给混沌方的牌。
“人各有其本性。”帝皇说着，他的面部在卡斯加的面前依旧是那样一张看不清真切的光芒。
“你想要拯救他们，但除了让他们彻底栽跟头之外，你没有办法阻止他既定的死亡命运。”
就拿马格努斯，以他来说。就算是卡斯加用尽自身所有的力量将他从奸奇的计划中挣脱出来，给他耳提面命一万遍其中危害与恐怖.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依旧会在下一次侥幸中酿下大祸。
“我和他们都是极度自信的人，也都是相信自己有能力拯救世界的人。”
“对于原体而言，或许真的只有在同一个地方摔倒，才能让他们对未来会发生的悲剧抱有切身实地的感受。”
每个帝皇都会遇到他的马格努斯。
当然，每个马格努斯也都会遇到他的阿里曼。
人人都有他的报应。
“但你还是坚持大远征，坚持让原体参与到这场远征中。”
“即使你已经知道他们最后必将与你离心离德。”
卡斯加说道。
他能够理解帝皇，却并不能认同他的做法。
如果他从最开始就已经了解到大叛乱必然发生，已经了解到原体的本性——如马格努斯和那几个一条路走到黑的叛乱军团，为什么不提前对这些家伙下手，在还未酿成祸端之前将其熄灭？
“而且你也知道荷鲁斯极有可能成为混沌的傀儡容器，为何不提前准备？”
“我们可以掐灭混沌的源头——只要没有了叛变军团的领袖，我们——”
“你看。”
帝皇指向前方。
巢都下层。
不知是哪个星球的什么巢都，但似乎在人类帝国当中这种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破败的机械和金属造物层层环绕，如同垃圾场一般的丑陋建筑横七竖八地躺倒着。
难闻的工业废气混混杂着生物质腐烂的恶臭将这里的一切尽数浸泡。
这看上去似乎并不能称之为人类居住的地盘，是无数帝国人赖以生存，甚至于一辈子都无法离开的“家”。
也许相比于40K时代，30K的人类帝国居民可以多那么一个小时的休息时光，欢庆的日子里说不定还能够吃到由上面老爷派发下来的格洛克斯肉饼而不是一辈子都去吃那难以下咽的尸体淀粉；
邻里之间也都相对和睦。大家都是工厂中上班的普通工人，尽管长相上有可能会千奇百怪，而不是长着四肢手臂和头上顶着八芒星的诡异教徒
但大远征为他们带来的负担可丝毫没有减少，尤其是在帝皇还特地选择让他们统一征收什一税的时候。
【未来的工作量还要再提升20%，以提升大远征的物资投入，收复更多世界，为了帝国！】
【为了帝皇！！！】
工人的处境日益恶化.伴随着更高强度税收，无论是否跟大远征相关，但为了能够从这些温顺的底层人身上榨取更多的油水，所有人都会以此为借口增加工人的工作量。
如此好用而且管用的金字招牌，为何不用？
当一切新增的工作都是为了伟大远征之时，谁又能为此提出异议，谁又敢阻挠伟大远征计划的实施？
一切税负，都将由底层人来承担。
而以大远征什一税为名目的钱财资源，更多的都会给当地的贵族总督中饱私囊，在无人管理的情况下落入了他们的口袋。
大远征？
笑话！交完什一税之后，剩下的不都是自己的东西么？
从上到下更深一轮的盘剥，尽力在能够做到的极限程度，榨干底层人的最后一丝生命。
但他们也并非是一无所有。
他们还有身为人类的最后一样东西——希望。
贵族承诺过，只要大远征结束这些，只要能够撑过人类帝国的伟大远征，他们繁忙沉重的工作就会都结束。
从此以后整个人类帝国，对，包括他们这群下等人，也都再也不用每日背负着沉重的工作，他们所有人都将在大远征结束之后享用上无数的格洛克斯汉堡，喝上干净无杂质无异味的纯净水！
这是每一个活不过三十五岁的底层人最后的希望了。
只要大远征结束，我就能.
只要大远征结束，我就可以
只要大远征结束，我就不再需要.
万千的希望凝聚成了愿望，无数人的期盼本身渴望着能够影响存在。
“大远征，快些结束吧！！！”
“混沌的源头从来就不在于一个原体的个人性格好恶，又或是混沌邪神的阴险谋划，让每个离奇事件迎来如同命运般结束。”
大叛乱必然发生的因，而在于每一个人，每一位人类子民。
大远征宏伟而壮烈。
但对于一个终生无法离开所在巢都片区，一辈子也见不到阳光与洁净水的人来说，大远征只是他们又要提升工作量和强度的名词。
他们不关心，也没有能力去关心大远征——因为就算是穷尽一生，他也无法感受到这所有人，从帝国真理宣讲官到工作岗位临近的工友都在称赞的伟大远征，究竟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
——除去这份会落在他们身上的重担之外，大远征究竟给每个帝国公民带来了什么？
“结束大远征的并非是我们队伍中出现了叛徒，又或是混沌的力量腐化了我们的第十五军团千子和十六军团影月苍狼。”
“而是我们人类自己。”
帝皇的语气变得沉重而无奈。
兴许他早就在最初便知晓了这一切？又或是他只是在大远征进行到不可挽回的时候才发现到问题。
不知道，正如帝皇未曾向任何人透露过他的计划一般。
“是人类，是我们每一个人自己，都厌恶了大远征，我们每一个人自己，都希望大远征能够得到结束。”
从憎恶于什一税，认为削减了其天价生活开支的上层，到什么也不懂只知晓需要增加工作时间和强度的底层。
人人都在歌颂赞美着大远征。
但同时，人人也在期盼这场远征的结束。
“至高天的存在汲取了这份愿念，并将其施加到了我们每一个人的的身上。”
在蔓延整片银河的战火中，大远征最终走向了必然的毁灭之路。
至于其结束之后人们所要面对的无穷无尽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混沌
谁又能想到这个问题呢？
“这么说是大远征太过心急了。”
卡斯加说道。
“那么，作为永生者的你，为什么不选择减缓大远征的规模，一点一滴地将星球收入囊中并慢慢改造——就像基里曼和他的五百世界那样。”
身为帝皇子嗣的原体，基里曼虽说单挑上丢人到了一种不忍直视的地步，但他所统领下的奥特拉玛五百世界同样也是人类帝国中文明的巅峰。
尽管不能做到每一个世界都媲美帝国境内的天堂世界.但从综合发展上来看，作为基里曼父亲的帝皇，不可能连这方面都比不过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时间了。”
帝皇，这位闪烁着无穷金色光芒，似乎此刻还在散发着无穷光和热的太阳，正在暗示着自己也将拥有熄灭的那一天。
“你没有了力量？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卡斯加甚至当时就见证过了帝皇衰弱的模样。
在天龙星区面对绿皮兽人狂潮，帝皇被那只巨大的兽人军阀扼住脖颈的时候.
帝皇本身，就已经衰弱到无法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挣脱开来了。
可是，他怎么会老呢？
难道他不是永生者，不是一位能够在在无数年前便亲手封印了虚空龙的圣乔治，是人类一切智慧与力量的化身？
衰老，是一个不应存在于帝皇身上的词汇才对！
“但我依旧会燃烧完毕。”
“我依旧会死亡。”
帝皇确实是一位永生者，他也拥有着比玛卡多一样强，甚至于强过他这位老友的力量，让他能够在人类的黑暗科技时代作为一名强大的科学家受人尊敬。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只是一位学者，一位灵能大师。
——但从来不是一位救世主。
他有力量，但力量不足以扭转人类不断衰退的命运；他有智慧，但智慧告诉他这种情况无药可解。
除非——燃烧自己。
让他自己成为点燃人类星炬的光芒，让他自己成为散发着无穷光芒，成为人类从古至今所有伟大领袖化身，领导并凝聚着一切人类踏上对压迫他们的异形造物以及混沌势力的伟大远征。
但用生命燃烧的火焰虽然如同太阳一般明亮，能够照瞎一切胆敢凝视他存在的导航员
但这种光明，终究是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的。
帝皇换取了远超他能够承受的力量，其结果也和卡斯加他相差无几——身躯崩裂破碎，他必须要愈发地用自己的灵能力量压制这种不受控制的膨胀
“之所以你远征目标会那么急躁，之所以你会在一边说着自己不是神一边展示出堪比神迹的力量，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帝皇没有直接回答卡斯加的问题，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大远征的末期，帝皇在战场中奋战时必须要极度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力量，以防自己彻底爆开撕裂整个现实世界。
——对兽人军阀的失败为他敲响了这一记警钟：帝皇绝对不能出事。
一旦出了问题，这个世界上便会再多一位混沌邪神，便会再多一个恐惧之眼。
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撑着他继续在大远征的第一线继续战斗。
所幸除去荷鲁斯之外，没有人看见了他的窘迫——他必须要把握住这次机会，让帝皇从这一战中全身而退，回到神圣泰拉。
那黄金王座是世间最可怕刑具的同时，也能够将他从此定格在那死亡的一瞬，让他和他未尽的光辉永远地保护着人类，指引着星炬的归途。
“你从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在这王座上万年又万年。”
卡斯加语气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没错。”
“而且，孩子，我就要离开了。”
帝皇的面再次朝着那金色的伟岸光辉扭转过去，
他的身影还是如他当时第一次登陆切莫斯那么一般高大威武，散发着强烈的金色光芒照耀着世间的一切。
但在此刻，在卡斯加的眼中，他的身影又是那么的佝偻渺小，仿佛一个最最平凡的普通人，去接受他即将面对的命运。
“不！等等，帝皇！我还需要你的指引！”
“我再次醒来之后需要怎么做才能恢复这个世界的分裂？”
“那个曾经达利特星门那里遇到的古圣是什么意思？我究竟跟古圣和阿苏焉有什么关联？”
“还有芙格瑞姆！芙格瑞姆她现在怎么样？我要怎么才能将她给救出来？”
卡斯加急切地追问。
在他的心中还有这无数问题等待着他的解答，还有着无穷无尽的阻碍仰仗着他的力量。
我们该怎么办？
“——当你不在了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就仿佛这个世界在催促着他发出提问一般。
卡斯加向着那即将进行他那漫长生命中最后一战的年迈战士如此提问道。
是啊。
在失去了帝皇之后，剩下的人类又该何去何从？
流淌的金色光芒自他的身上划过，从这无穷空间的延伸，帝皇那高大而佝偻，强壮而瘦弱，闪烁着万事万物统治者和平平无奇普通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在这光华的照射下淹没在最纯粹明亮的金色光芒之中。
他轻轻偏过头来，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对着卡斯加轻轻开口。
“.只有你们知道。”
咔。
天地破碎，万物湮灭，一切归于虚无。
“我以圣血天使的名义命令你，停止你的疯狂，荷鲁斯！”
“父亲——”
“我原谅你，我等着你。”
“荷鲁斯！我基里曼——人呢？这哪儿来的这么多羽毛？”
无穷的光景在卡斯加的眼前划过。
天地旋转，光阴如梭。
卡斯加感觉自己的一切仿佛正在回归。
什么都没有改变么？
不。
他所经历的一切，从经验教训到收获，都是他信念与力量的宝贵源泉。
不再患得患失，不再急功近利，不再恐惧失败。
现在的卡斯加，无论成败，他都将不惜一切，拯救这个如同粪坑一般的人类帝国。
哪怕是一万年。
让他坚定地面对这40K时代的一切吧！
为了帝皇，为了芙格瑞姆。
也为了所有人。
他，睁开了双眼。
——因为未来的结果，只有我们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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