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临行会面（下）
神色如常，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知道自己孩子将会参会危险行动的母亲。
相比于大卫的兴奋，格洛莉亚平静温和的笑意让林跃如鲠在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话了。
大卫的神色从能够和女友一起前往欧共体共同参与行动的那股子兴奋劲儿逐渐冷静了下来，无他——因为自己也看到了母亲的侧脸，她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分发着餐具…
夜之城很危险，但这个世界上只会存在比夜之城更危险的地方，只要公司在就会产生无休止的残害和压迫。
这些格洛莉亚似乎都没有要说出口的意思，但这却是三人眉头紧锁的原因，毕竟恰恰是这份平静令人感觉到不安。
林跃轻叹了口气。
说是没私心那是不可能的，欧共体之行中大卫确实是最年轻和稚嫩的那个，他跟公司之间斗争的经验过少，况且这位运气好到不行的小家伙貌似还未认识到残酷？
总之在林跃的潜意识里，大卫还不算很靠谱，和原来世界线中在来生闯荡许久，经历曼恩和多利欧之死已然成长起来的赛博朋克小队老大…
令人无奈的是潜意识告诉自己大卫必须快速成长起来，面板提供的各项信息加之林跃的理解来看：自己更像是调和剂或者是磁铁之类的作用，冥冥之中用自己这个变量干涉其他传奇人物烟花般落幕的结局，汇集这些传奇让整个世界为之改变…
眼下拓扑预测中大卫在局势的改变中占了很大的作用，林跃并不打算放过能赢的机会。
“太太…你如果有什么顾虑可以一并说出来，荒坂和梦想家能够尽最大的能力解决，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的意思是你并不需要因为我帮过你们而感觉到歉疚之类的。”
林跃认真看着在往碗里舀着开胃浓汤的女人，他不想把话说的太过残忍，但林跃预感欧洲绝对会出现比夜之城更加残酷的牺牲。
有些事情他在夜之城鞭长莫及，只是一个承载自己分身的肉体机械在而已…他做好了斗争的准备，只是不知道大卫母亲作何感想。
“这份汤煮的浓了些，听说您的家乡喜欢将番茄和鸡蛋在一起炒制烩汤喝…夜之城买不到什么真蔬菜，所幸这些罐头里的固体番茄含量不低，生物技术的东西不会作假。”
“另外很多调味料现在早都没有了，味道奇怪的话您尝尝就好。”
林跃看着一碗汤推到了自己面前，两个孩子也是如此…
良久露西说道：“凛先生，您吃吧。”
一直缠着对方表态或许不是什么好行为，林跃即使得到了格洛莉亚的首肯但也没办法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大卫也不再兴奋说话，他不是什么都不懂——
网络战争的时候的他看到了荒坂员工的死亡，这个城市一度变得如同末日来临一般，还有那高塔中你死我活的斗争，都是不给敌人留任何后路的残忍手段…
所以胜过言语说教的气氛迫使大卫不得不想想自己是否可以承受这个后果。
算了。
林跃不想强人所难非要格洛莉亚太太表达诉求，他的潜意识想要给格洛莉亚一些足够的补偿，不管是钱什么之类的…
面前的汤散发着一股熟悉的香味，林跃这才后知后觉这东西和记忆里前世的家乡菜极其贴近，太太的厨艺一向是那么令人放心。
林跃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这样可爱的反应自然被格洛莉亚尽收眼底，她低头轻笑再次示意林跃趁热喝。
“我…不客气了。”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林跃镌刻在骨子里的华夏记忆是无法被湮灭的。
简单的调味，白砂糖，盐巴和一些胡椒粉，为了更加贴合自己的口味里面加入了一些较为辛辣的葱头…只能说这么有心的味道也只能格洛莉亚做的出来。
“真…”
林跃口中蹦出一个字的时候，三个人都齐刷刷抬头看着他的反应。
在三人眼中似乎带点严肃的凛先生此刻眼中闪烁着点点亮光，“好喝！”
格洛莉亚一家都像是松了口气，大卫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瞄着碗沿边在考虑这东西的味道自己是否习惯，但看见凛先生只是埋头猛喝他也尝试着用勺子送进去了一口。
“喔！喔喔喔！”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夸张反应，“老妈为什么？！这里面是加了什么东西么——为什么凛先生来的时候菜品这么有味道？”
然后大卫得到了自己心直口快的“奖赏”。
格洛莉亚额头青筋暴跳给自己儿子脑袋上来了一记敲打，“就你话多？”
露西暗笑着低头抿着汤，一口下去表情也是浮现出异色。
食物最能抚慰人心，也修复着真实生活即将到来的那一份不安和痛苦。
然而夜之城越来越多的合成食品无时无刻不加重着那些焦虑…
一碗汤让林跃的心情无与伦比的舒畅，就在抬头的时候，格洛莉亚已经给他添好了饭菜——欧美人喜欢分食，所以不太会一大家子人用筷子或其他餐具在菜盘子里夹菜。
林跃吃着热乎乎的饭菜，速度也有些快，格洛莉亚胃口似乎不是很好，只是盯着这三个家伙埋头吃饭。
注视的幸福或许就是这样吧？
格洛莉亚不想让对方一直怀揣着负担离开自己的家，再加上她本身有的话就是想跟面前并不算老成的男人说…
或许有些古怪。
格洛莉亚觉得凛先生存在不仅帮助他们一家生活走向了正轨，更多的是那种给家庭注入的空缺，她认为凛绝对会是个非常好的父亲——他的优点很难一句话说得清楚。
总之，可靠，有力，温柔细腻。
她很放心孩子跟着这样的大人物，只是很遗憾自己心目中所想的事情并不会达成。
“大卫这孩子不算令人放心。”
见凛先生吃了一些，格洛莉亚才续接了之前可能影响大家胃口的话题，“但我一直为他骄傲，相信您也是…”
林跃点头。
贫穷家庭能培养出荒坂学院毕业的孩子的确是值得骄傲的，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使他的异世界第一站不是狗镇，但要想在夜之城这样的环境中通过学习改变一些什么是很难的。
教育成本之高令人难以想象。
“我从未觉得大卫需要留在我身边，或许以前有吧…当我真正触碰到属于我的生活，我的事业，我所热爱的东西之时才发现这孩子并不是我的附属物。”
格洛莉亚从始至终记得面前的人最大的恩惠不是给她和孩子物质条件，是给了她去找寻自己生活希望的底气。
她没有一刻不珍惜着现在的生活，创伤小组即使有很多不公，这个世界也有不公，但至少她站在了这里。
林跃放下碗筷，此刻他才在真正意义上把面前的女人从母亲这个身份上剥离了出来。
她或许也在明媚地期许这个世界，沉重的底层，肮脏的生活让她一度把希望寄托在孩子的身上…
“谢谢你，只要大卫愿意，我无时无刻都不赞同任何你的决定——进入荒坂和大公司，本身就意味着不能再任性地进行选择，这本就是要我们接受的规则。”
说话间格洛莉亚的笑容意味深长…
“所以你是在开后门么？我可没听说哪家的孩子进了荒坂以后会有您这么高级别的上司或前辈来征求我的意见。”
这下算是给林跃闹了个红脸。
“偏心太明显了哦。”
格洛莉亚太太摸了摸大卫的脑袋。
林跃并不否认，但格洛莉亚打心眼里开心，毕竟凛先生也喜欢这个孩子，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她觉察到了孩子成长中缺失的东西正在被填补，有责任感，学会适当的冷静，也有自己仰慕和爱慕的人…
这就够了。
“如果五年前再问我一次，我希望大卫干什么，我的话还是依旧不变。”
“这孩子要站在荒坂塔塔顶，我一直希望如此。”
“不去做，什么都无法改变。”
听着格洛莉亚的话林跃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后不再多言，只是把碗筷放在桌子上轻声道：“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格洛莉亚目光中闪烁的泪光被很好地掩饰了起来，众人心照不宣将话题放在了其他事情上——
吃完饭后，从楼上走下来的是大卫和林跃并肩走着，他来负责送客。
眼下这个时间段最适合男人之间交流，大卫心事重重，好几次都想要跟林跃说话，可看到凛先生惬意的表情和手里夹着的烟又把话压在了心底。
往常他因为马上要迟到而嫌弃的长路此刻变得有些短，很快摩天大楼外面的霓虹大都会就展现在了面前。
大卫心不在意走在楼梯上，凛先生在前面，他能不知道这个小子的表现…只是想让他自己消化消化，大卫得学会这一课。
街上的车水马龙，拥堵的人行道，行色匆匆裹着衣服的路人，还有时不时出现的帮派人员——
“喂，要跟我一起回家么大卫？”
大卫猛然回神，这才发现凛先生眯着眼品着手里燃烧过半的香烟盯着他笑，双手撑在栏杆上显然是做好了和他谈话的准备。
年轻小子挠着头乖乖走到了林跃身边，但林跃伸手拍了拍大卫的肩膀，“放松点，这没别人…要来一根么？”
大卫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烟和酒我都不太能接受，当然…碳酸饮料的话还可以。”
林跃手里夹着的那根香烟跟变戏法一样消失不见，脸换成了这个城市最近热度才稍稍降了几分的传奇人物K——人口如此密集的城市，就算传奇K站在这里也没几个人能注意到。
“当然，我可以尝试。”
林跃听到大卫试探性的话发出一声轻笑，不出十几秒这家伙弓着背耳朵洞里都在冒着烟，毕竟这是适配合成肺的高焦油和烟碱的提纯烟草，大卫没抽过很容易呛到。
这小子蹲在地上的模样引得林跃一阵开怀大笑。
大卫气的跳脚，只是气狠狠地将手里燃烧着的烟丢在地上，“好过分啊，凛先生！”
林跃坏笑着给这家伙的屁股上轻轻来了一脚，无形之间双方的距离贴近了许多，大卫这才发现凛先生其实并不是一个严肃无趣的人，至少在脸上的状态来看更像是自己的一位大哥哥。
一阵笑闹过后，二人的表情渐渐平和。
大卫觉得没有什么比现在更令人安心了，哪怕要面对未知的风险他依旧感觉到非常有干劲儿，只要凛先生这个主心骨在，他就不怕。
“很抱歉，你的人生…还有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呢。”
林跃开口了。
大卫很意外，凛先生会说这样的话。
其实在很多情况下，这个被母亲带来这座城市的小子有种这个男人知道我所有事情的感觉，自己的任何心思都像是被洞悉了一般…诚然，有段时间大卫并不觉得自己的人生该是荒坂学院，他也心疼母亲因为困苦的生活把一切不甘心转为了——
“你一定会站在荒坂塔塔顶的，大卫，是一定哦。”
生活肉眼可见的变好了，大卫再也没想过这回事，没想到被凛先生提了出来。
自己的梦想究竟是什么连大卫自己都不知道，他感觉自己像是为了他人而活一般…
“其实…在荒坂的学院的时候，我一度想要放弃学业，我想…如果我的家庭出现一丝丝问题，或者我的妈妈因为危险的救助业务，街头火并等出现意外的话，我可能会彻底告别那座囚笼。”
“不是荒坂学院的问题，是我配不上我应得的一切…”
没想到大卫能说出来这么有深意的话，林跃也是发现这家伙的神色意外成熟。
男孩靠着栏杆，“您以及和您有关的人帮了我们太多，教我如何反抗不公，教我如何珍惜生活，教我如何保持善良…也教会我万事小心，所以…”
林跃仔细听着，没有任何表态。
“我也变了…”
“为他人而活没有什么不好！”
大卫的声音陡然提高，林跃错愕地盯着男孩靠着栏杆看自己的眼神，一时间都忘了把烟头丢了。
“尤其是为了家人，妈妈，露西，您——我都愿意。”
“绝对绝对会办到的。”
一阵长久的沉默。
林跃感受着手缝里烟蒂灼烧的温度，他发觉在一个无声角落成长且自己没有花费大精力注意的男孩不是那么生涩，至少这种令人羡慕的冲劲，不顾一切，他…还是那个大卫-马丁内斯。
然而在大卫坚毅的注视下，凛先生只是说了句“真有干劲儿”——
在大卫不理解的目光中他转身就走。
大卫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对自己发出鼓励，又或者赞同自己的这番热血言论，他忍不住喊道：“先生？！”
而那个男人背对着自己只是抬起手背示意自己听到了便消失在了霓虹晕染成一片的街头。
滴滴答——
大卫看着义眼内凛先生发来的短信。
“多陪陪老妈，择日出发！”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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