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0 章 向自己伸出的手

如果说秦阳的战败浇熄了人们心中残存的希望之火。

那么“来访者”借助扎基之躯发出的统治宣言，便是将整个人类文明彻底推入了名为恐惧的深渊。

恐惧，不再只是情绪。

它化作了实质的瘟疫，通过电波、通过空气、通过每一双惊惧的眼睛，在全球范围内疯狂蔓延。

无数的异生兽将在这股大范围的恐惧之中滋生而出。

城市陷入死寂，随即又被混乱的哭喊声与破坏声所取代，秩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

看到这一幕，诺亚也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但他并不打算直接现身解决问题，倒不是不想，是不能。。

姬矢准、千树怜乃至西条凪身上的奈克瑟斯之光仍未成长到足以完全承载他本体降临的程度。

所以他只能首先保住那最关键的人物。

那深陷于黑暗、即将被扎基的意识彻底磨灭的，属于孤门一辉的本源意识。

于是，一道超越时空界限的、温和而无可抗拒的光辉。

悄无声息地渗入了被扎基占据的阿比苏斯躯体的最深处，照亮了那片黑暗的意识牢笼。

…………

终于吗，孤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望不见边际的、平静无波的水潭边，脚下是柔软的沙地。

而他的身体则是呈现出半透明的虚幻状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我这是……已经死了吗？”

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环境中显得异常微弱。

他以为自己终于是被黑暗彻底吞噬，而这或许就是灵魂最后的安息之地。

这里，没有人会回答他。

而就在孤门越看越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的时候，一个充满稚气、带着狡黠笑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嘿嘿，躲在这里，爸爸妈妈肯定找不到我~”

这声音……好熟悉。

孤门下意识地转过身。

就在他看清那个从芦苇丛中钻出来的小男孩面容的瞬间，心神巨震！

那个脸上沾着泥点、笑得没心没肺的小男孩……正是童年的自己！

他还没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小孤门却已经像一阵风似的朝着水潭边跑来了。

然后——径直穿过了孤门那虚幻的身体！

“扑通！！！”

水花四溅。

小孤门掉进了水里，冰冷的潭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口鼻。

他开始惊慌失措地扑腾起来，小小的手臂胡乱拍打着水面不断地发出“咕噜”声。

“喂！抓住我的手！快！”

孤门几乎是本能地扑到岸边，朝着水中的小男孩伸出双手，不断地呼喊着。

然而，他的手一次又一次地穿透了那挣扎的小小身躯，如同水中捞月。

更让他绝望的是，当他试图涉水靠近时，他那灵体的双脚竟也如同陷入泥沼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

“怎么会这样？！碰不到……为什么碰不到？！”

孤门急得双目赤红。

他猛地抬起头，焦急地环顾四周空旷，试图寻找记忆中的那道身影。

那个在他濒死之际，突然将他从水中拉出，然后又在一道光芒中消失的模糊却又真实存在的恩人。

没有！什么都没有！

除了水中小孤门的“咕噜咕噜咕噜~”外。

这里，再没有第三个存在！

“可恶！可恶啊！！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极致的无力感将他瞬间吞没。

“为什么我谁都保护不了？！那些被异生兽夺去生命的人们……莉子……现在，甚至连小时候的我自己……我都救不了！！”

“我到底……算什么啊！！！”

就在他情绪彻底失控，意识濒临崩溃的刹那，周围静止的空间忽然泛起了涟漪。

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如同被无形之手展开的卷轴，浮现在他的四周：

那是他刚加入夜袭队不久，在异生兽的袭击中险象环生，浮士德将他逼入绝境。

但是，一道银白的身影却是在关键时刻凭空出现，将他护在身后。

那是莉子被黑暗吞噬，勾吕木企图在暗中操控莉子。

但却被秦阳阻止，还将勾吕木的腿打断了。

那是他深陷黑暗幻境，目睹“莉子”一次次被杀。

是姬矢准和秦阳，再一次的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

那是黑暗之地中，秦阳、姬矢准、千树怜、利匹亚联手。

光芒绽放，硬生生将斋田莉子从浮士德的躯壳中剥离、拯救，赋予她新生。

那是在不久前，由他化身的黑暗巨人阿比苏斯，挥动着毁灭的力量。

将包括秦阳在内的五位奥特战士逼入绝境，姬矢准和西条凪在他手下苦苦支撑……

这些画面，同时照进了孤门的心底。

他看到了自己的无力，但更看到了，在他每一次坠入黑暗或面临绝境时，始终有人不曾放弃他。

一次次地向他伸出援手，甚至不惜自身陷入危难。

而其中最为鲜明，也最让他感到一种复杂的，是那道银白色的身影。

在画面中，孤门也第一次得知了对方的真名，并不是诸星团，而是……秦阳。

“秦阳先生……”

孤门凝视着画面中那个总是出现在最关键时刻，以近乎蛮横的姿态介入命运，强行扭转悲剧的身影。

“你就像是一道……本不该存在于这个绝望世界的光，是强行刺破阴霾的‘希望’本身。”

“因为你，莉子得以存活，准先生和怜不必承受那般残酷的宿命，夜袭队没有分崩离析……”

“你改变了太多原本注定悲伤的轨迹。”

“而我……孤门一辉，一直以来，都只是那个被保护者。”

“在异生兽面前需要保护，在黑暗侵蚀时需要拯救，甚至在童年落水时，也需要陌生人的援手……”

“我总是被动地接受着一切，等待着被照亮，被拉拽。”

他的目光从回忆的画面，重新落回水中那个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小小身影上。

但这一次，他的眼中不再只有焦急和自责，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如同星火，最终燎原。

“但是……看着吧。”

孤门紧握着双拳，虚幻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意志而微微颤抖。

“这一次——！”

“轮到我孤门一辉，去保护大家了！！”

“我要成为……能够守护所有人的，最强的光！！！”

“轰——！！！”

就在这誓言于心底落定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而炽烈的光芒，猛地从孤门那虚幻的灵体深处爆发出来！

那光芒，并非来自外界的赠予，而是源自他灵魂最底层，那份属于他孤门一辉自身的、永不磨灭的希望与勇气！

是他在见证过最深沉的黑暗，感受过最温暖的羁绊后，最终由内而外孕育出的，独属于他自己的光辉！

光芒驱散了灵体的虚幻，他的身形在璀璨的光流中迅速凝实，血肉、温度、力量……

一切属于“存在”的感觉尽数回归！

他没有丝毫犹豫，向着那片曾吞噬他童年、象征着他内心恐惧源头的幽深水潭。

一个猛子，毅然决然地扎了下去！

“哗啦——！”

有力的手臂破开水面，精准地、牢牢地抓住了水中那已然无力挣扎、正缓缓下沉的小小身躯。、

他用力将那个冰冷、轻飘的孩子紧紧抱在怀中，然后奋力向上，一步步走回岸边。

他将小时候的自己轻轻放在柔软的草地上。

小男孩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水，迷茫而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浑身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大人”。

孤门则是看着这张写满惊魂未定的小脸，露出了一个温和且充满力量与释然的笑容。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孤门湿漉漉的头发。

没有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一刻，在年幼的自己那无比震撼、仿佛目睹神迹的目光注视下。

孤门一辉的整个身躯，化作了一道无比纯粹、无比耀眼的金色光芒。

如同逆飞的流星，冲天而起，瞬间冲破了这片意识空间的束缚，消失不见。

他，要去夺回属于他自己的战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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