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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道统


罗大纲率军迂回抄掠李星沅部清军走的是全州城以东的山道小径,彭刚给了罗大纲五天的时间。

    左军主力部队都在全州城,征借钱粮事宜,彭刚亲自调教出来的营连长们已经轻车熟路。

    彭刚不必再像初次占领武宣那般,事事亲为。

    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彭刚寻来全州画匠,画了一幅身穿长袍马褂,留着金钱鼠尾,头戴瓜皮小帽的孔子像,替换下原本悬挂在全州文庙大成殿正中供奉的衮冕孔子塑像。

    清代文庙中供奉的孔子塑像、画像,以衮冕像为主流和标准制式,全州文庙所供奉的孔子像即是主流的衮冕像。

    衮冕像孔子通常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十二章衮服、手持玉圭,以表孔子至圣先师、万世师表的崇高地位。

    也有部分采用布衣儒者形象的司寇像(孔子曾任鲁国司寇)或行教像。

    如唐代吴道子所绘风格,描绘孔子站立、拱手或手持书卷,带领弟子周游列国或传道授业的场景。这些孔子像即是行教像。

    行教像多见于碑林、壁画或作为配图,通常不作为文庙主殿的祭祀主像。

    彭刚和丘仲良、黄秉弦换了身琵琶袖直裰,戴上儒巾前往稍稍拾掇修缮了一番全州文庙。

    做完这些,彭刚命人将战俘营中的全州生员、童生,连同江忠信一起带到文庙,今日他要和这些被曹燮培蛊惑的全州读书人,辩论辩论何为真正的道统。

    舂了两天米,这些全州生员、童生老实了不少。

    情绪不再如刚刚被俘虏时那般激动。

    见彭刚让人带他们来到文庙,彭刚本人随同两位左军高级军官穿着一袭漂亮得体,以往他们只在画像中见过的那种文人儒衫,三十几名全州生员、童生倍感诧异,不知道这位短毛伪北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既至文庙,见了圣人画像为何不拜?”彭刚质问道。

    他们都是读书人,进文庙,拜圣人,没什么不妥。

    江忠信和三十几名生员、童生正要纳头拜孔圣人,瞥了一眼孔圣人画像,顿时滞在原地。

    时间仿佛凝固。

    所有生员,童生的目光聚焦在那幅荒诞又刺目的画像上:金钱鼠尾!长袍马褂!瓜皮小帽!

    这与他们自幼诵读经典、顶礼膜拜的衮冕孔子形象形成了毁灭性的反差。

    这哪里是圣人,分明是他们自己,是他们数代人在清廷高压统治下装扮成的丑陋模样!

    “啊——!”

    几声短促的、无法抑制的惊呼从人群中迸出。

    年长的生员、童生面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晃,几欲晕厥。

    年轻的生员、童生们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难以置信。

    跪?向一个金钱鼠尾辫的孔圣人下跪?

    这念头本身就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这不仅是亵渎圣人,更是逼他们否定自己赖以生存的整个文化身份和道德秩序!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一名叫做蒋承训的全州生员歇斯底里地咆哮。

    “大胆,此乃你大清衣冠!你敢说大清衣冠有辱斯文?你对大清是何居心呐?难不成你也认为大清衣冠乃蛮夷装束,粗鄙丑陋,登不得大雅之堂?”彭刚揶揄蒋承训道。

    “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脑后留的辫子,可和眼前圣人画像一模一样。”

    “我没有。”蒋承训涨红了脸,别过头,嘴硬道。

    正常人的审美是相通的。

    蒋承训、江忠信等人嘴硬归嘴硬,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彭刚穿的琵琶袖直裰,头上戴的儒巾,要比他们身上所穿的长袍马褂好看顺眼得多。

    “我这人向来讲道理,你们是以卫道之名拒我左军,若你们能以你们所卫之道说服我,我不仅让你们拜衮冕圣人像,还马上恢复你们的自由身,放你们回家。若说不服我,你们继续回去为我舂米劈柴。”彭刚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盯着矮他小半个头的蒋承训、江忠信等人。

    “当真?”江忠信眼睛一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也包括你江忠信。”彭刚微微点头说道。

    “彭逆,你也是读书人,你等聚众倡乱,毁我圣庙,焚我诗书,僭号称尊,实乃名教罪人!

    孔孟之道,乃华夏立国之本,万世不易之纲常。

    尔等以邪教惑众,倡言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

    实则是无父无君,毁弃伦常!卫道者,当如我等,持正守心,保卫桑梓宗祠,护我圣学于不坠,护桑梓地免受尔等洋人歪教所玷污!”蒋承训首先发难。

    “这些都是曹燮培同你说的吧?难道你就没自己的话想说?”彭刚冷笑一声,一一驳斥道。

    “你现在就在文庙,这些天你父亲也没少到战俘营给你送吃送喝,当着这么多圣人的面回答我,我可曾毁文庙宗祠,焚诗书?

    一般树上有两般花,同姓之人五百年前是一家。不同姓之人五千年前是一家,华夏兄弟姐妹皆是一家人,何错之有?

    卫道!你卫的是哪家的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道?是贪官污吏横行,百姓卖儿鬻女之道?还是万千饥民,求活无门之道?抑或是侍奉蛮夷奴酋为君,俯首甘为蛮夷奴才之道?

    《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殍,此率兽而食人也!

    这煌煌圣训,亦在你所卫之道中,可曾在你心中有过半分位置?清廷腐朽如斯,视民如草芥奴仆,早已是孟子口中当诛之独夫,一夫。

    况且爱新觉罗氏乃关外蛮夷之奴酋,祖上不过明将李成梁一家奴尔!说他们是独夫都算抬举他了。

    奴酋窃居华夏神器两百年,我等揭竿而起,正是要诛此残酋,正本清源,复我华夏衣冠道统!

    你所卫之道,不过是保那爱新觉罗一家一姓的权位,你为此等扭曲之道辩护,有何颜面面对孔孟先贤?面对你们的祖宗?”

    蒋承训哑口无言,他沉下心,冷静下来,环顾周遭。

    文庙确实还好好的,连被铅子铁砂打坏的牌位,都被换成新的了。

    蒋家宗祠的事,蒋承训也问过给他送饭食的父亲,短毛教匪,也确实没毁坏他们的家的宗祠,至于焚书。

    短毛教匪连书都没收,何来焚书之说。

    难道真如彭逆所言,曹燮培是在污蔑教匪,以全州城万千生灵,全曹燮培一人之虚名?

    “彭逆!休得曲解圣言!君臣大义,天经地义。朝廷虽有积弊,亦当由士君子格君心之非,徐徐图改,岂容尔等以下犯上,以暴易暴?

    尔等所行,拜西洋蛮夷邪神,此乃数典忘祖,用夷变夏,自绝于华夏!谈何道统?

    道统在斯文,在礼乐,在程朱阐明之天理人伦!尔等之行,坏我三纲五常,实乃华夏道统之罪人!”见蒋承训辩不过彭刚,江忠信上前一步为蒋承训站台。

    “等清廷徐徐图改?江忠信,枉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你且问问那些饿殍,他们的肚子还能等几时?

    你说我拜西洋蛮夷邪神,你在战俘营也待了半年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看到我的左军之人拜西洋的邪神了?

    再者,民间拜佛者甚多,照你的说法,曹燮培以往到湘山寺拜的佛,亦是天竺邪佛。”

    彭刚不紧不慢地批驳讥讽道。

    “你所推崇的程朱理学,到了今日,还剩几分格物致知求真理之心?剩几分民胞物与之仁心?

    天理人伦,何为天理人伦?百姓求活命、求温饱,穿衣吃饭即是天理人伦!

    孟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清廷失尽民心,我等顺天应人,解民倒悬,正是承继汤武革命之正统!

    若论用夷变夏,满清爱新觉罗奴酋方是用夷变夏第一人。

    何为华夏道统,真正的华夏道统,在生生不息,在仁民爱物!在是否能让华夏生民得其所安,衣食饱暖,让华夏文明得其所进!

    你们所卫的道,是死道,是闭关锁国,不思进取,自绝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死道,不出十年,尔等所卫之道,所护之满洲奴酋伪君,必将被洋人踩在脚下狠狠地蹂躏,苟且偷生。

    而我所求的道,乃涤除华夏两百年沉疴之生道,是华夏文明浴火重生之道!

    江忠信,你师从刘坤一,刘坤一师从其族侄刘长佑,刘长佑受学于岳麓书院,学的是经世致用之学,你先生教你的真本事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只记得伦理纲常?”

    江忠信自伯公坳一战被俘虏,已经在战俘营里待了半年有余。

    回想这半年的战俘生涯,左军之中,确实没什么人拜所谓的天父天兄。

    时常也鲜有人提及天父天兄,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抑或是说,清军上上下下口口相传的短毛教匪,压根不信什么教?

    “你牙尖嘴利,我现在辩不过你。”江忠信冷哼一声,耍起了小孩子气。

    “如此说来,你觉得你以后辩得过我?”彭刚摇头笑了笑说道。

    “难说。”江忠信赌气似地说道。

    “真理越辩越明,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辩得过我了,随时向战俘管理处的陈南山打个报告,让他带你来见我。”

    看着江忠信,彭刚突然想起江忠源正在水塘湾,不日就要和旧敌楚勇于战场重逢,可以借此机会以诛江忠信之心,给江忠源添添堵。

    “你族兄江忠源就在全州城以北十几里处的水塘湾,你不是经常抱怨,我给江忠源开出的赎人价码太高,我再给你个机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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