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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水塘湾会战


江忠源已提前带领楚勇伐木于蓑衣渡、水塘湾要紧湘江江段,预置桩杙,以阻教匪舟船驶窜。

    虽然蓑衣渡已经被刘长清、余万清炸营搞丢了,拱手让给了短毛教匪。

    短毛教匪在占领蓑衣渡后,派水营清理了蓑衣渡的暗桩。

    但水塘湾还在清军手上,只要能牢牢控制住水塘湾左侧的狮子岭高地,清军仍旧可以切断教匪由湘江进入湖南的水路。

    目下清军主力尽皆驻扎于湘江西岸的狮子岭、太平铺一带,东岸仅有百余精通水性的楚勇驻防巡视。

    百余楚勇,面对近万短毛悍匪,无疑是螳臂挡车。

    江忠源这么布置,实属无奈,楚勇人数实在太少了。

    尽管此番他带来的两千楚勇,加上刘长佑带来的六百楚勇,楚勇已有两千六百人的规模,是为楚勇成军以来的最大规模。

    奈何比起人多势众的教匪军,楚勇这点人压根不够看,目前楚勇不具备和太平军独立作战的能力。

    想守水塘湾,江忠源必须依靠李星沅带来的经制军补齐湘江东岸车田里一带的短板。

    如此,水塘湾防线才算是真正成型。

    “孙总兵,你带两千,不,三千兵马前往湘江东岸的车田里扎营。”李星沅背身望着挂架上巨大的舆图凝思片刻,采纳了江忠源的意见。

    “谨遵钦差大人钧命!”暂署永州镇总兵的孙应照没有丝毫怨言,对李星沅言听计从,接下了李星沅交给他的任务。

    永州镇总兵前的暂署二字能不能拿掉,在此一战,孙应照表现得相当积极。

    至于前番进驻蓑衣渡表现拉稀的前永州镇总兵刘长清,已被李星沅冷落,请旨拔去花翎,留营效用。

    另一位客军总兵,川兵总兵余万清,要留着他带四千川兵,他的地位暂时无人可取代。

    李星沅只能给予余万清口头上的警告,言语敲打了余万清一番,没有对余万清进行实质性的处罚。

    饶是如此,受到李星沅言语敲打的余万清老实安分了不少,李星沅能处理刘永清,自然也能处理他余万清,这点浅显的道理余万清还是能够明白的。

    看着毕恭毕敬,唯命是从的孙应照,李星沅终于找回了点当钦差大臣的威严。

    还是自己提拔上来,有进取心的人靠得住。

    布置完水塘湾一带的防务,李星沅专程留江忠源、刘长佑用餐,同他们二人商讨剿匪事宜。

    车田里距离陈阿九驻防的蓑衣渡仅有三里多的距离,清军进驻车田里,自然是逃不过左军侦察兵的眼睛。

    陈阿九立刻将清军进驻车田里,且车田里清军挂的帅旗是孙字帅旗的情况上报给了彭刚。

    这便是有情报的好处,根据永州天地会李严通等人提供的情报。

    近期没有大量清军进入永州府,彭刚由此推断永州的湖南清军主力只是单纯换帅,或是提拔了一个新的总兵而已,永州镇的清军,还是原来的那帮兵。

    第三天,和罗大纲约定的五日期限已到,罗大纲的偏师出发时是轻装前行,走山道小径,无法携带太多的口粮。

    为避免深入敌后的罗大纲这支偏师出现意外,夜长梦多,彭刚如约对水塘湾一带的清军防线发起了攻势。

    彭刚命驻防蓑衣渡一带的陈阿九带领麾下两个营,对车田里的清军发起佯攻,牵制住这支驻防湘江东岸的清军。

    彭刚本人则亲自统带主力部队,走湘江西岸的陆路,向清军主力驻扎的湘江西岸狮子岭一带进军。

    此时江忠源正带着他的两千楚勇驻防于狮子岭。

    江忠源已经见识过李星沅带来的人马是何等货色,他对李星沅带来的那些清军兵丁乡勇不抱有什么期望。

    前番短毛教匪为了拿下全州城,至少用了两三千斤火药。

    短毛教匪作战非常依赖火器,缺乏火药的短毛必将战力大减。

    自江忠源引楚勇进驻狮子岭,便依势设防,壕沟三道,以阻滞左军,控扼湘江水道。

    江忠源现在的想法是,楚勇拒狮子岭高地而守。

    只要楚勇能在狮子岭守上个十天半月,坚持到广西境内向荣等人的精锐清军赶到水塘湾,同楚勇会剿教匪,情势必将逆转。

    彭刚亲自统兵拔除了楚勇于狮子岭外围布置的据点,陈兵狮子岭下,把江忠信连同二十八名楚勇俘虏带到阵前,让人向狮子岭上的楚勇喊话。

    表示只要江忠源能亲自出来送上二十九斤米,并道声谢,彭刚便马上释放了江忠信和二十八名楚勇俘虏。

    面前左军重炮连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狮子岭。

    身后有钦差大臣李星沅亲自督阵,江忠源虽有心搭救江忠信和二十八名楚勇俘虏,也不敢出面。

    江忠源本指望抓了短毛俘虏同短毛换俘,奈何半年多来莫要说短毛俘虏,连长毛俘虏楚勇都未曾抓得一个。

    听说向荣等人在桂林府追击长毛时抓获了不少长毛俘虏,向荣爱财,江忠源有向向荣买些长毛俘虏同短毛换俘的想法。

    奈何远在桂林府的长毛俘虏难解狮子岭之近渴。

    心烦意乱的江忠源只当没听到,更不愿出面和彭刚接洽。

    “短毛当真是奸猾狡诈,哪有临阵换俘的道理,还亲自指名道姓要大哥亲自出面,摆明了要使诈?!”江忠济愤然道。

    “不论短毛使诈与否,咱们确实有兄弟在短毛手上。”江忠濬细细斟酌了一番说道,“大哥,你是咱们楚勇的一军之帅,不可轻动,让我去和短毛谈吧。”

    “不可!若临阵和短毛接触洽商,李公会怎么看咱们兄弟?”江忠淑也不赞成在这个时候和短毛接洽。

    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是前些天只有楚勇驻防在狮子岭那会儿,和短毛接触商酌换俘,没有太大问题。

    但此时此刻李星沅正坐镇太平铺,注视着狮子岭上的一举一动,这时候和楚勇独自和短毛接触,难免落人口实。

    “不若向李公请示后再同短毛接洽?”江忠濬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够了!大敌当前,岂可被短毛的诡计乱了心神?都齐心聚神应敌,莫要着了短毛的道。”心烦意乱的江忠源板着脸沉声喝道。

    朝廷对地方乡勇本就不十分信任,为大局,为楚勇的未来着想,确实不能私下和短毛接触,哪怕是向李星沅打了报告也不行。

    江忠源出帅帐,亲自来到楚勇的炮兵阵地,喝令发炮驱散了要求阵前还俘的短毛教匪。

    狮子岭上传来的炮声,彻底击碎了江忠信,以及二十八名楚勇俘虏最后的一丝念想。

    楚勇放炮,陈旭元的重炮连很快锁定了楚勇的炮兵阵地,以重炮还击。

    江忠源的楚勇装备的是乌兰泰送给楚勇的劈山炮,重炮这等国之重器,饶是乌兰泰和江忠源的私人交情很好,乌兰泰也不敢擅自做主送重炮给江忠源。

    劈山炮射程远不如左军重炮连装备的十六门重炮。

    尽管楚勇炮兵居高临下发炮,占了些便宜,但在和左军重炮连的炮战中,楚勇的炮兵仍居于下风。

    重炮连的十六门重炮足足向狮子岭上的楚勇倾泻了整整两个时辰的炮弹。

    火力之猛烈远远超出了楚勇的预料。

    那日短毛教匪军攻打全州城,爆破城墙,身处狮子岭的江忠源都听到了剧烈如雷鸣般的响声。

    声响如此之大,短毛教匪少说用了两三千斤火药裂墙。

    缘何教匪现在弹药还如此充裕?打了两个多时辰的重炮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炮声隆隆,弹丸划空,呼啸而至,砸在狮子岭山腰处的木栅工事上,火光乍起,土石飞溅。

    江忠源经营狮子岭近一个月,在狮子岭构筑有三道防线。

    三道防线中,只有第一道防线完全处于左军重炮的射程之内。

    重炮连集火攻击楚勇的第一道防线。

    十六门连续咆哮,轰声仿佛连绵山崩,弹雨密集地砸向狮子岭南侧斜坡,楚勇第一道防线的简陋木堡土墙应声塌陷,守卫第一道防线的楚勇惊叫声杂作。

    江忠源亲自引兵来到前线督阵指挥,刚刚抵达前线,附近的工事便被一枚七八斤重的炮弹炸塌,土灰泥块扑面而来,一名亲兵当场被打得半边身子血肉模糊,尚未落地便气绝身亡。

    劫后余生的江忠源心有余悸,方才那枚炮弹要是再往左偏半丈,倒下的就是他江忠源。

    风水轮流转,一年前在桂平,是乌兰泰的炮营欺负太平军没有重炮,压着太平军炸。

    一旁观战的楚勇拍手称快,而今轮到他们这些官军被左军的重炮压着轰。

    楚勇有三分之二都是新勇。

    连久经战阵的老楚勇也未曾遭遇如此猛烈的火力压制,更遑论新楚勇。

    一时之间,沟道中楚勇如虫蚁般躲藏,抱头趴伏不出,生怕炮弹不长眼,被好几斤重的炮弹砸中。

    炮击持续了整整半日,除了炮膛过热,不得不停下来散热的关节,重炮连的火力从未停歇。

    狮子岭上的楚勇被太平军重炮轰得七荤八素不说。

    连狮子岭后方太平铺的李星沅,都被连绵不绝的隆隆炮声震得胆战心惊。

    这等猛烈的火力,到底谁才是官军?谁才是匪?

    江忠源爬入一段山石下的横沟,满面尘土,须发狼藉,咬牙切齿道:“短毛教匪……怎生得此等利炮?!炮术如此之精!”

    半年未曾与短毛教匪交战,江忠源没料到短毛教匪已经发展到了此等地步。

    江忠濬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哥……再任由短毛的炮兵这么轰下去,我楚勇士卒怕要崩阵!”

    守狮子岭的两千楚勇,有三分之二是新勇。

    强度这么高的炮击,老楚勇尚且只能勉强支撑,那些新勇恐怕很难顶得住短毛猛烈的炮击保持不崩溃。

    敌我实力太过悬殊,江忠濬已经意识到莫要说十天半个月,短毛教匪接下来若是以步卒攻岭,狮子岭能不能坚守一两天都是问题。

    江忠源咬紧牙关,心有不甘地对江忠濬说道:“传令,全军暂隐壕道,勿抬头、勿暴露,以免为短毛炮火所伤。达川,你去趟太平铺,向李公请求援兵,光靠咱们两千楚勇,怕是守不住狮子岭了!”

    “是!大哥,我这便去!”江忠濬领命,带上几名亲兵,灰头土脸,踉踉跄跄地前往太平铺向李星沅请援。

    李星沅的大部队驻防于狮子岭后的太平铺。

    论胆气,李星沅带来的这些兵丁乡勇比楚勇差远了。

    短毛炮兵轰的是狮子岭上的楚勇,楚勇只是一些新勇顶不住,隐隐出现了崩阵的迹象。

    龟缩于楚勇身后的绿营经制军和李星沅在永州招募操练的永州乡勇,还没遭到短毛炮兵的炮击。

    只是听到了密集沉闷的炮声,就已经有少量兵丁乡勇开小差跑路了。

    这还是在有李星沅这位钦差大臣亲自坐镇太平铺的情况下,如果李星沅不在,情况只会更糟。

    “达川呐,教匪大炮缘何如此犀利?”强装镇定的李星沅接见了江忠濬,颤声向江忠濬确认道。

    “听这炮声,教匪打的炮不像是是劈山炮。”

    这炮声不要说手底下那些没经历过战阵的永州乡勇,就连李星沅本人听着都发怵,手脚不听使唤。

    这倒不是因为李星沅没带兵打过仗,没听过铳炮声,初临战阵,被吓破了胆。

    李星沅当了十几年的封疆大吏,没少带兵剿匪。

    只是以往都是小打小闹,战争烈度从未有今日这般高。

    太平军的凶悍完全超出了李星沅的预料,比起嘉庆初年作乱的川楚的白莲教匪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星沅还没有做好打一场高强度战争的准备。

    “李公高见,短毛教匪打的是官军在广西丢的重炮。”江忠濬避重就轻地回答说道。

    以教匪的条件不可能造出重炮,教匪所用的重炮只可能是从官军手里缴获的。

    在广西作战的官军,只有向荣的楚军丢过重炮。

    向荣还活着,日后楚勇少不得要和向荣打交道,江忠濬也不好当着李星沅的面明说短毛用的重炮是从向荣手里缴来的。

    “炮乃国之重器,岂可轻弃!”李星沅恨恨道,“广西的官军,竟养寇至此!”

    “短毛教匪马上就要打狮子岭了,楚勇独力难支,狮子岭、太平铺唇齿相依,恳请李公发兵助楚勇守狮子岭!”江忠濬请求道。

    “刘长清!你带一千湘兵,一千永州勇上狮子岭上岭助楚勇守岭!”李星沅喊来刘长清,让刘长清戴罪立功,带领两千兵丁乡勇上狮子岭。

    刘长清应下差事,不情不愿地点了两千兵丁乡勇跟随江忠濬上狮子岭。

    狮子岭下的太平军炮阵中,重炮连的炮兵们装弹有节、轰击有律,不慌不忙地轰击着狮子岭。

    彭刚面无表情,眼中只剩下前方起伏山影与火光云烟。

    见时候差不多了,彭刚下令停止炮击,举起千里镜继续观察狮子岭上的情况,迟迟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

    “北王殿下,何时进攻狮岭?”求战心切的一营代营长陈淼向彭刚请示道。

    “暂不攻打狮子岭。”彭刚放下千里镜说道。

    “不攻下狮子岭咱们就没法子走湘江水道。”陈淼不解道,“五营的兄弟总不能在清军顶着清军的劈山炮下水清桩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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