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知难而退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不让妈跟她来往，那样反而显得我们不近人情。”沈妙音有些苦恼。

顾耀赫沉思片刻，缓缓道，“硬拦是不行的，我们就提醒妈和敏芝心让秦雪梅的‘付出’显得微不足道，让她找不到真正的突破口。”

第二天，沈妙音找了个机会，单独和李玉华聊天，语气轻松自然，“妈，秦工最近常来帮忙，辛苦她了，不过她毕竟是外人，又是厂里的工程师，总让她干这些家务活，传出去别人该说咱们家摆架子了。”

“再说，她送来的东西，小满年纪小，肠胃弱，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李玉华听了，点点头，“妙音你说得对，是妈老糊涂了，以后她再来，我让她坐坐喝杯茶就好，活儿咱们自己干。”

沈妙音又对顾敏芝说，“敏芝，秦工是客，咱们礼貌周到就行，家里的事，尤其是你哥工作上的事，千万别多嘴。”

顾敏芝似懂非懂地答应了。

沈妙音的提醒，像一阵清凉的风，吹散了李玉华心头的些许暖意。她看着儿媳妇沉稳睿智的眼神，再回想秦雪梅这些日子的过分热情，心里那根弦又悄悄绷紧了。

是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秦雪梅是省里来的工程师，年轻有为，凭什么对他们这个普通家庭如此上心，仅仅是因为对那晚“误会”的愧疚么，这理由未免太单薄了。

“妙音，妈知道了。”

李玉华握住沈妙音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放心，妈还没老糊涂到那份上，以后她再来，妈知道该怎么应对。”

顾敏芝虽然不如母亲和嫂子想得深，但也听话地点点头，“嫂子，我记住了，不该说的绝不多嘴。”

家庭内部的防线重新加固，但表面的客套依然维持。

秦雪梅下次再来时，李玉华依旧笑脸相迎，但不再让她干活，而是拉着她喝茶吃水果，只聊些天气，物价之类的闲篇。

顾敏芝也收敛了许多，不再轻易分享家里的琐事。

秦雪梅何等聪明，立刻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她心中暗恼，脸上却笑容不变，甚至更加温顺谦和。

她不再抢着干活，而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听李玉华唠叨，偶尔附和几句，眼神却时不时飘向院门，似乎在期待某个身影的出现。

然而，顾耀赫似乎更忙了。

回家也多半在书房处理文件，或者和沈妙音低声商讨厂里的事务，很少在院子里长时间停留，即使碰面，他对秦雪梅也只是客气地点头致意，问候一句“秦工来了”，便不再多言，那种无形的距离感，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难受。

秦雪梅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

她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的精心算计和刻意讨好，都被顾家这种不动声色的团结和警惕化解于无形。

她开始意识到，想要从内部瓦解这个家庭，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困难得多。

就在秦雪梅苦于无法突破顾家防线的时候，外部的局势却在悄然发生变化。

赵庆国那边，在经历了博览会风波和税务稽查的敲打后，表面上收敛了许多，但他的“合山民生联合体”并未停止活动，只是方式更加隐蔽。

他不再公然模仿顾氏食品厂的产品进行低价竞争，而是转向了更上游的原料环节和更下游的销售渠道。

通过联营承包等方式，赵庆国暗中控制了几家为顾氏食品厂提供蘑菇，笋干等特产山货的集体社和几家分布在邻县的基层供销社。

他利用资金优势，抬高了原料收购价，使得顾氏食品厂的采购成本有所上升，同时，又通过给供销社负责人高额回扣，挤压顾氏产品在基层网点的铺货和展示空间。

这些手段不像之前的恶性竞争那样明目张胆，却像钝刀子割肉，慢慢侵蚀着顾氏食品厂的利润和市场根基。

沈妙音和销售科的同事很快察觉不对劲，一些老客户反馈产品难买，采购科也报告部分原料价格异常波动。

“是赵庆国。”

沈妙音在厂务会上肯定地说，“他换了打法，想从供应链和渠道上卡我们的脖子。”

顾耀赫得知后，眼神冷冽，“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他这是逼着我们跟他打一场全方位的商业战争。”

顾氏食品厂迅速调整策略。

沈妙音亲自带队，深入山区，寻找新的，更可靠的原料供应商，并尝试与一些条件合适的公社签订长期保价收购合同，建立稳固的原料基地。

销售科则加强了对核心经销商的支持，并积极开拓新的销售渠道，特别是直接与一些大型厂矿，学校的食堂建立供货关系，减少对基层供销社的依赖。

这是一场资源和韧性的持久战。顾氏食品厂凭借多年的信誉和过硬的质量艰难地稳住了阵脚，可压力依然存在。

就在这内忧外患的当口，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秦雪梅接到了省轻工设计院的紧急调令，要求她一周内返回省城，参与一项重要的援外项目筹备工作。

消息传到顾家，大家反应各异。

李玉华松了口气，私下对老伴说，“走了好，走了清净，这姑娘心思太重，总在家里晃悠，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顾敏芝有些惋惜，“秦工姐其实人挺好的，专业又强，这一走，还挺舍不得。”

沈妙音和顾耀赫则对视一眼，心中疑虑更深。

这个调令来得太突然，是正常的工作调动，还是秦雪梅背后的势力见久攻不下，使出的“以退为进”的新花招？

或者是秦雪梅自己觉得在合山已无望，主动申请调离？

秦雪梅本人得知调令后，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到食品厂办理了工作交接，向沈妙音和顾耀赫告辞时，态度恭敬而疏离，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沈厂长，顾团长，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和指导，在合山的工作经历让我受益匪浅，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她的话语得体，眼神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若有似无的试探，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淡然。

临走前的一天下午，她又去了一趟顾家小院，不是带着东西，而是空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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