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像，太像了！

“老爷爷？”

傅老太太坐直了些，指尖轻轻敲着藤椅扶手，“啥样的气派，能让咱们少野都夸威风？”

傅少野挠着脑袋想了想，小手比划着，“穿的衣服是深绿色的，走路腰杆挺得笔直，我也不知咋说，反正就是觉得很威风。”

傅老四刚端起的粗瓷茶碗顿在半空，有些惊讶，“听起来好像不是寻常人物，吴叔接待这样的贵客，怕是有要紧事。”

绵绵正蹲在窗台边，听见这话，回头望了过来。

她小手里还攥着没撒完的炒米，“吴叔会不会很忙呀？我能去看看他吗？”

傅三婶接过空碗，笑着说，“傻丫头，吴叔心里记着你呢，等他忙完了，保准第一时间过来。”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伴着吴征熟悉的爽朗笑声，还有一道洪亮如钟的嗓音。

这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老吴，这知青点倒是热闹，连娃娃的笑声都这么好听。”

傅老爷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们吴叔把人带来了。”

“老傅！”

吴征掀开门帘走进来，侧身让出身后的人。

只见那老人身着一身深绿色的65式军装，四个口袋熨帖平整，他笔挺的身姿显得格外庄重。

他霜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深刻，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目光扫过众人时，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傅老太太连忙扶着藤椅起身，傅老爷子等人也赶紧上前。

“这是苏老。”

老人的目光落在蹲在窗台边的绵绵身上，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

他踉跄着上前半步，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喉结滚动了许久，才挤出一句沙哑得不成调的话，“像，太像了！”

吴征见状，连忙扶住他，低声道：“苏老，您没事吧？”

苏老像没听见一样，目光死死黏在绵绵脸上，眼眶竟渐渐发红。

他望着绵绵攥着炒米的小胖手，望着她仰头时露出的小巧下巴，连那怯生生抿唇的模样，都与记忆里那个人重合得丝毫不差。

“秀荷！”

苏老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在他记忆里深藏了几十年的名字，声音里满是破碎的思念。

绵绵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小手往身后缩了缩，却还是好奇地眨了眨眼，“老爷爷，你咋啦？”

苏老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沉默了很久，才哑着嗓子开口，“娃娃，你叫绵绵？”

绵绵攥着炒米的小手紧了紧，小声答道：“嗯嗯，我叫绵绵。”

吴征见气氛有些凝滞，忙打圆场，“苏老，瞧这天色也晚了，不如就在傅家吃顿便饭？”

这是苏老快到村子之前，吴征和傅老爷子他们说好的，让苏老在傅家吃饭。

因为吴征的厨艺实在不行，他在村子都一个人住，三餐都是随便对付的，偶尔会来傅家改善伙食。

苏老几乎没犹豫地点头，哑着嗓子应了声“好”，可他的目光仍胶着在绵绵身上。

晚饭时，苏老还特意让绵绵坐到他身边的位置。

期间，他频频放下筷子，看看绵绵吃得咋样了。

傅家众人看在眼里，都觉得很纳闷，这苏老咋回事？

傅老太太往绵绵碗里添了块炖得软烂的排骨，笑着试探道：“苏老，您瞧我们家绵绵，是不是怪招人疼的？”

苏老夹菜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随即，他点头，温和道：“绵绵是个心细的好孩子，眉眼也周正。”

因为所有人都心存疑惑，都没怎么说话了，饭桌上一时只剩碗筷轻响。

傅家人猜不透这身份显赫的苏老，为何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孩子这般关怀备至。

饭后，吴征送苏老回他的住处，途中经过一棵老槐树，苏老顿住脚步，沉声道：“老吴，帮我办件事。”

吴征微怔，“啥事？”

“查一下傅家绵绵的母亲叫什么，老家在哪，还有她的外婆是谁。”

“苏老，您这是？”

“原定明天回军区的行程推迟，我在这儿多留几天。”

苏老目光望向知青点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绵绵的笑声，

“好！”

吴征虽满心不解，但也知道苏老的性子，当即应下。

他看着苏老望着远方出神的模样，那背影里藏着的期盼与焦灼。

原以为苏老不会多说，没想到沉默了一会后，苏老开口了，“绵绵长得很像我妻子……”

当年时逢战乱，他身在战场，连妻子分娩都无法陪伴在身边，等时局稳定了，可以回家了，却发现家里的房子荒废已久。

之所以知道妻子生的是女儿，是因为寻找妻子多年后，遇到了当年的老邻居。

吴征听后，心头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苏老的侧影，“苏老，您是说绵绵她可能是您的——”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不敢轻易问出口。

苏老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老槐树粗糙的树皮，像是在触碰一段遥远而破碎的时光。

“不确定。”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比刚才多了几分真切的暖意，“但这张脸，虽然稚嫩，却实在很像拙荆。”

吴征望着苏老眼中闪动的微光，犹豫片刻说道：“绵绵的情况我大致知道一些，她母亲是被本村村民收养的，名叫苏锦月。”

听到绵绵的母亲与她养父母不同姓，也姓苏，苏老心头一震。

“苏锦月……”

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浑浊的眼眸里像是有星火骤然亮起，很快又被悲痛代替。

吴征见他这般模样，连忙补充，“不过苏锦月半年前已经没了。”

苏老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晃了晃，“她过得很不好？”

绵绵母女的悲惨遭遇本就不是秘密，听吴征说完后，苏老指尖猛地攥紧，粗糙的树皮硌得掌心发疼也浑然不觉。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查！查苏锦月是如何流落这村子的，务必找到能对上的线索！”

吴征叹了口气，“苏锦月和她养父母都不在了，要查起来不容易。”

两人说着，继续往吴征的住处走去，丝毫不知老槐树后面躲了个人。

浓密的枝叶后，翠丫捂着嘴，心脏砰砰’狂跳，好像快要冲出胸膛一样。

她被老师留堂，回到家后被她妈打了出来，无处可去，就靠在老槐树后面休息，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惊天的秘密。

军区、苏老、苏锦月……这些词在她脑子里打转着。

这个苏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要是野崽子真成了这个苏老的外孙女，那往后在村里，谁还能比得过她？

突然，一个念头让她眼睛一亮，如果她能代替那个野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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