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日子越来越有奔头

苏老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蓝色碎花衫的年轻女人，正站在街边的粮店门口。

他眼花，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就问绵绵，“乖宝，你看到谁了？”

绵绵红着眼，哽咽道：“是妈妈，长得好像妈妈啊！”

苏老闻言，如遭雷击般，指节因用力攥紧而泛白，浑浊的眼球死死地钉在那道身影上，连呼吸都忘了续上。

“你说，是你妈妈？”

他颤着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裹着滚烫的水汽。

可不等车子停下，女人的身影就被车流挡住了。

“妈妈、妈妈……”

绵绵急得直拍车窗，林特护赶紧安抚，“别急，咱们让小李掉头回去找找。”

可等车子绕回老街，粮店门口早已空无一人，下车在附近找遍了，都没看到人。

绵绵瘪着嘴，眼圈有点红，“明明就是妈妈，怎么就不见了呢？”

苏老很想告诉绵绵，人死不能复生，肯定是她看错了。

可看绵绵难过的样子，他心里也跟着难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苏老抬起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摸了摸绵绵的头顶。

他把声音放得极柔，“乖，妈妈躲起来跟咱们玩捉迷藏呢，也许等绵绵长大了，她就会出现。”

这不过是苏老哄绵绵的话，绵绵却牢记于心。

虽然她逐渐明白死亡的意义，可她坚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人真的长得很像妈妈！

林特护在一旁红了眼，悄悄将车窗降下些，让风把车厢里的沉闷吹散些。

小李握着方向盘，没敢多言。

苏老望着窗外掠过的老墙，浑浊的老眼里泛起一层水光。

绵绵跟着苏老回到了京市不久，傅家也举家搬回京市了，吴征也随同傅家一起来了，他住到了一生未娶的师弟华青山家里。

傅老爷子他们原本要把绵绵接回身边，但绵绵决定跟姥爷一起生活。

因为小姨远嫁外地，很难经常陪伴在姥爷身边，她觉得姥爷只有一个人，太孤单了！

而傅家有那么一大家子人，绵绵还是比较放心的，反正两家人的住处离得也不远，可以经常聚在一起。

平反后，政府把傅家老宅和不少房产都归还给傅家了，只是傅家原本还有纺织厂之类的厂子，当时跟着倒闭了。

如今，只能重新开始了，好在政策松了，可以做生意了。

这天，绵绵放学回来，发现傅家人都在，开心坏了，“爷爷奶奶、爸爸姨姨……你们都在呀！”

傅老爷子朝绵绵招手，“乖宝，快过来，咱们在商量开厂，专门做拌饭酱的事。”

“哇，真的吗？”

绵绵听了很开心，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傅奶奶拉过绵绵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真的，在村里的时候，咱们靠着拌饭酱的营生，日子才好过起来的，现在政策好，咱们想把这酱装瓶量产，商标都想好了，还叫‘福绵绵’。”

绵绵听了，眼睛瞬间亮得像落了星光，连声音都带着点雀跃，“太好了！那还能跟之前一样，在蘑菇酱瓶子上画朵蘑菇，猪肉酱就画猪头吗？”

傅奶奶笑着点头，伸手刮了下绵绵的鼻尖，“当然可以了，拌饭酱的包装由你来决定。”

温馨跟着说，“咱们乖宝就是家里的福气，用你的名字当商标，盼着酱卖得好，也盼着你一辈子顺顺当当的。”

这时，傅老四从提包里拿出一叠纸，上面画着简单的包装设计，“我找印刷厂问过，玻璃瓶加牛皮纸标签，成本不高，还显实在。”

傅老爷子拍了下桌子，高兴道：“那就这么定了！这拌饭酱咱们先小批量做，等打开名气，再琢磨扩大规模。”

他看向绵绵，故意逗她，“到时候让咱们乖宝当‘品酱官’，每天第一口先给你尝，咋样？”

“好呀好呀！”

绵绵高兴得直拍手，哥哥们也笑着说要一起当个品酱官。

傅振海笑着说，“除了拌饭酱，别的营生也得鼓捣起来！”

苏老坐在一旁看着，手里端着的茶杯冒着热气。

看着满屋子为了生计忙活，却满是笑意的人，他眼里也泛起了光。

日子啊，总算像这拌饭酱一样，熬出了香气！

转眼就到了1996年夏天，傅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福绵绵’拌饭酱不仅铺满了京市的大小副食店，连全国各省份的批发商都主动上门订货，傅家又添了不少生产线。

傅沉御大学毕业后没进机关，反而一头扎进自家生意里，把‘福绵绵’的招牌打得更响。

傅老三守着厂房抓质量，确保味道和最初傅三婶亲手做的分毫不差。

傅家其他人也各有负责的生意类型，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也挣得盆满钵满。

苏老没事就爱跟着傅老爷子往傅家的各个厂房溜达。

看着流水线前忙碌的工人，苏老总忍不住跟身边的林特护念叨，“这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也越来越有滋味了。”

绵绵大学毕业后没半年，傅家就提着厚礼上门，和苏老商量起绵绵与傅沉御的婚事。

苏老看着眼前一表人才的傅沉御，又想起绵绵从小到大黏着他的模样，红着眼眶点了头。

他总算能给死去的闺女一个交代了！

订婚宴定在京市最大最体面的酒店，红绸挂满厅堂……

宾客们纷纷笑着道贺，傅沉御牵着绵绵的手，眼底满是温柔。

绵绵穿着一身定制的粉色旗袍，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珍珠白兰花，裙摆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着，衬得她脸颊的红晕愈发明艳。

她一手被傅沉御牵着，一手不时拢拢耳边的碎发，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两人刚走到宴会厅中央，就听见傅老爷子洪亮的声音，“今天是我孙儿傅沉御和绵绵的订婚宴，感谢各位来捧场！”

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绵绵下意识往苏老的方向望去。

只见姥爷坐在主位上，眼眶红红的，却笑得格外开怀。

正说着，傅沉御悄悄在绵绵耳边说，“绵绵，等会儿介绍个人给你认识，是帮咱们拓展南方酱料市场的合作伙伴。”

绵绵笑着点头，“好啊！”

可没等两人走过去，绵绵的目光突然顿住了。

不远处的宾客席上，一个穿淡蓝色连衣裙的女人，正朝她温和地笑着。

那眉眼，那绝艳的容貌，竟和当年在回京途中看到的蓝色碎花衫女人一模一样，只是添了些许岁月的痕迹。

绵绵脚步瞬间停住，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酒杯晃了晃，酒液溅出几滴，犹不自知。

她苍白着脸，怔怔地看着对方。

傅沉御察觉到绵绵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声问道：“怎么了？认识那位阿姨吗？”

“她、她是——”

绵绵张了张嘴，声音却像被堵住般发不出声，眼泪先一步涌了上来。

她挣脱开傅沉御的手，脚步发虚地朝女人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碎片上。

当年疯癫时脏兮兮的眉眼、老街粮店门口的蓝色身影，都与此刻眼前温柔的笑容，渐渐重叠成同一个轮廓。

“妈……”

她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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