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真相是——

麓山后山，月朗风清。

竹影摇曳在小院内落下银灰色细长斑驳的影子。

青苗感叹道：“山中的夜晚好亮啊，差不多要赶上白天了。”

现在已经亥时二刻，这院子里只有那屋前廊下挂了一盏灯笼。

但月亮这么亮，一点儿也不影响视物。

青苗正和荣娘陪着自家小姐在院子里收拾今日在山间采回来的花。

小姐说这花儿能养容美肤。

那日上山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正好这几日难得悠哉，便每日带她和荣娘出去采一些回来拾掇。

“小姐！”

青苗凑近宋衔月身边，笑眯眯地问：“你以前在瑶山是不是就老制这样的养容膏用，所以才长得这般漂亮？”

荣娘失笑：“小姐这样漂亮可和养容膏无关，小姐是天生骨相皮相俱佳。”

宋衔月的身形、五官，几乎完美到无可挑剔。

就荣娘最近和宋衔月相处下来的观察看，宋衔月是不爱妆点自己的女子，妆奁上连一盒胭脂都没有。

至多每日洗完了脸抹一点香膏。

也是外头最常见，最普通的那一类。

但不妨碍她肌肤滑腻如美玉。

她又惯爱穿浅淡颜色，比如水蓝、湖绿、天青这类，并且不爱金玉首饰，更愿意用发带、丝绦装饰发髻。

平日在侯府一片雕梁画栋的富贵之中，那样的装扮似乎朴素的有一点儿寡淡。

但在这山林之中，这般青翠的衣裙袅袅，发带合着青丝随风飘飞，便显得十分精灵脱俗。

再配上她那张脸蛋，清静而澄澈的眼睛，叫人忍不住眼前一亮又一亮。

荣娘现在有点儿理解，自家主子为何会对她那么特别，执着到近乎执拗。

“唔，还是荣娘会说话，小姐这样大约是叫天生丽质难自弃？”青苗羡慕又惊艳地盯着宋衔月的脸。

看着看着，她忽然不笑了。

宋衔月问她：“怎么了？等这养容膏做好了分你两罐，给我家青苗也养漂亮点儿！”

“小姐，你和夫人真的好像好像……夫人她为什么对你不好，反倒对收养回去的二小姐那么好？”

青苗眉头紧皱，满脸的疑问，“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不疼爱自己的亲生女儿，反倒偏向抱来的，

我真的不懂。”

宋衔月淡淡一笑，“这世上的事情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等你再大点儿，见得多一点儿，

你看到、听到什么样的离奇之事都不会觉得诧异。

好了，已经很晚了。

今天就到这儿，快去休息吧。”

将收尾之事做好，宋衔月起身离开。

荣娘忍不住多瞧了她的背影两眼。

感觉小姐年纪轻轻，却好似过尽千帆般的老沉和通透，这一点和自家主子很像，约莫也叫缘分了。

……

宋衔月进了房间。

在屋内看着宋安澜的徐恒起身朝她行礼：“今日已经是第五日了，世子看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要第七日才会醒。”

宋衔月转身坐上床弦，先捏住宋安澜脉搏查看，确定一切如常，又去卷宋安澜裤管。

徐恒忙举着灯台到近前照明。

宋安澜那原本长出古怪形状骨头的膝盖，现在已经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只是那个位置皮肉松弛，有些丑陋。

宋衔月手指在那里轻轻按压，查看情况。

徐恒忍不住问：“世子这皮肉可以恢复成正常状态吗？”

“当然。”

宋衔月查看不停，继续道：“短短一个月时间，凸出的怪骨完全消失，原本被撑大的皮肉就成了这样。

这是正常的。

皮肉恢复会比消怪骨慢一点……这几日我采的花就对皮肉恢复有很好的效果。

等制好了药膏，给哥哥用起来，早晚一次，两三个月肯定就恢复正常了。”

宋衔月把哥哥的裤管放回去，拉过被子把人盖好，转头看向徐恒，“关于哥哥的伤势，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

随时。”

徐恒微愣，下意识道：“属下只是担心。”

“嗯，我知道。”

宋衔月笑了笑，起身便离开了。

徐恒跟了两步想解释，却又想起方才宋衔月明明清淡随意，却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默默止住了脚步。

是，他是不太信任宋衔月。

但这怪他吗？

宋衔月以前并不曾透漏会医术。

而且现在的宋衔月和以前的完全是变了性子，还为阻止世子去救宋暖言，就将世子引到此处，又动手把人打昏。

他怎么能不怀疑？

只是世子先前信任宋衔月让她治腿，那怪骨也确实在宋衔月的治疗下消失了。

他才揣着半信半疑的心思，不太安定地待在这麓山之上，守在宋安澜身边。

……

宋衔月回去房间，稍作洗漱便躺下歇息。

她自小在山中长大，感觉山林之间自有灵气，富贵繁华的京城都市其实对她而言有些拥挤嘈杂了。

来到麓山后，她几乎每晚都能睡得很好。

躺下没多会儿便入睡。

今夜却躺了一阵儿了无困意。

她回忆着方才青苗的话——为什么亲生母亲对亲生女儿不好，却反倒对一个抱来的养女那么好？

真相是——

她是玉氏的亲生女儿不错。

但宋暖言却并非是抱来的养女。

就她在那个梦中所见所知，宋暖言也是玉氏亲生的，不过宋暖言的父亲不是英国公，而是另有其人。

玉氏当年才貌双全，温雅贤淑，在渠州地界声名远播。

英国公府听闻消息前去求娶。

玉父不过小小知州，被英国公府看上了女儿那是天大的喜事，是为高攀。

自是满心欢喜地应下，送女儿出嫁。

可玉氏早有心上人，如今的英国公，曾经的英国公世子又是平庸之辈，嫁给他那样的人玉氏怎么会甘心？

她迫于父母的威压不得不嫁，心底却烧起了仇恨之火。

后头便与她的心上人生了宋暖言和宋青禾。

玉氏待宋安澜冷漠，待自己这个女儿无情，不过是因为他们二人不是她与喜欢的男人的孩子，与她而言更像是耻辱。

宋衔月想，哥哥生来聪慧，这些年又一直在府上、在玉氏的身边。

就算不知道全部的真相，恐怕也对玉氏的所作所为捕捉到了几分蛛丝马迹吧？

可惜他不知是被圣贤之道，还是被玉氏灌输孝顺，总归教的太好。

明知道自己一直被苛待，被排斥，却依然对待玉氏、宋暖言、宋青禾客客气气，他们有事他也会倾力相助……

退一步说，自己没有做那一场关于未来的大梦之前，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他们又对自己和宋安澜做过什么好事？

宋衔月看着外面亮如白天的夜色冷冷一笑。

这一次，哥哥在此处无法援手，宋青禾因为印子钱和赌坊的事情扣留大理寺，玉氏又被禁足……

她还记得玉氏那个心上人虽有权有势但不在京城。

英国公是最注重“大局”，最利益至上的人。

前后发生这么多桩事，将英国公府宛如架在火上烤，那么为了“大局”，他就一定会牺牲掉废棋弃子，

以断尾求生。

宋暖言只有养女身份，注定就是那颗废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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