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弑神之刃

灰烬通道的闭合如同一个冰冷的句点，斩断了所有退路，也将林烁和林彻彻底吞噬进未知的黑暗。医疗舱内死寂一片，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和夜莺沉重压抑的呼吸。赫利俄斯狂喜的面容早已从屏幕上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无尽的冰冷和被算计的屈辱感。

我站在原地，手指间那虚无的灰烬仿佛带着灼人的寒意，一路冻僵到心脏。陷阱……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林烁的决绝，林澄的空洞，赫利俄斯的癫狂……一幕幕在脑中翻腾，最终汇聚成一个冰冷的认知：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一切就真的完了。

“夜莺！”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锁定那条灰烬通道消失时的能量残留频率！计算所有可能的终端坐标！给我最可能的一个！”

“指挥官，能量  signature  衰减太快，而且受到强烈干扰……”夜莺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疯狂舞动，屏幕上的数据流如同暴风雪，“但……有一个坐标……概率虽然只有17.3%，但其结构特征与档案中记录的、赫利俄斯最早期的‘摇篮’实验室高度吻合！”

“就是它了！”我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冲向泊位上的烬艇，“给我导航！最高速度！”

“指挥官！你的身体状态和引擎的损耗……”夜莺试图阻止。

“这是命令！”我头也不回地跳进驾驶舱，猛地拉下舱盖。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蓝白色的离子流喷涌而出，推动着烬艇如同离弦之箭，撞开避难所的伪装出口，一头扎进冰冷危险的星空。

导航图上，目标坐标在远处闪烁着不祥的红光。我将推进杆一推到底，无视了机体传来的各种过载警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

与此同时，灰烬通道的另一端。

林烁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地面上，怀中的林澄轻得像一片羽毛，那双金属灰色的瞳孔依旧空洞地望着上方。他迅速翻身而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耸，看不到尽头，四周墙壁并非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某种不断蠕动、收缩的、类似生物脏器的暗红色肉块，表面布满了粗大的、搏动着的能量血管，散发出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灰烬气息。空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盛满了粘稠银色液体的池子。

而池子的中央，悬浮着一具女性的躯体。

她一丝不挂，身体完美得如同神造，黑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在液体中缓缓飘动。她的面容——林烁的呼吸骤然停止——竟然与林澄有着八九分的相似！只是更加成熟，更加完美，仿佛林澄是她未经雕琢的雏形。她双眼紧闭，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心悸的空洞和冰冷。

这就是……母体？

“很美，不是吗？”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某种沉醉的欣赏。

赫利俄斯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此刻看起来异常平静，脸上那些数据裂纹都仿佛柔和了许多，他的目光痴迷地流连在池中那具完美的躯体上，如同欣赏一件绝世艺术品。

“她是‘起源’，是‘完美蓝图’。”赫利俄斯的声音如同梦呓，“我毕生追求的杰作……以我早夭的爱女叶槿的基因为蓝本，融合了最初‘灰烬之源’……本该是完美的新人类始祖……可惜，她缺少最核心的……‘灵魂’……一个稳定、强大的意识核心。”

他的目光终于转向林烁怀中的林澄，眼神变得复杂而狂热：“而你的妹妹……林澄……她是我从无数实验体中筛选出的、最接近成功的‘容器’。我将叶槿残留的记忆碎片植入她的潜意识，期望她能慢慢融合、成长为合格的‘核心’……可惜，她太脆弱了，产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甚至开始结晶化……”

林烁听得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冻结了。他死死抱住妹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所以你所谓的‘记忆天幕’……”

“啊，那个。”赫利俄斯轻笑一声，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不过是收集‘燃料’和‘建材’的大型装置罢了。抽取全球人类的意识能量，过滤、提纯，最终的目的，就是将这庞大的、经过净化的集体意识，如同江河汇入大海一般，注入‘起源’体内！亿万人的记忆与情感，将冲刷掉她最后的空洞，重塑出一个完整的、强大的、拥有我女儿记忆和人格的……神！”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疯狂、最灭绝人性的计划！

“你真是个疯子！！”林烁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暴怒和恶心，他轻轻放下林澄，怒吼着如同受伤的野兽，猛地向赫利俄斯扑去！拳头裹挟着所有的恨意和绝望，狠狠砸向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然而，赫利俄斯只是轻蔑地抬了抬手指。

嗡！

空气中弥漫的灰烬粒子瞬间凝聚，化作无形的沉重枷锁，狠狠压在林烁身上！他前冲的势头骤然停止，整个人被死死按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愤怒？无力？”赫利俄斯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挣扎的林烁，眼中满是嘲弄，“这就是凡物的悲哀。不过，看在你将‘钥匙’最终带回的份上，我可以让你见证神诞的时刻……然后，成为她最初的食粮。”

他不再理会林烁，转身向着母体走去，张开双臂，似乎准备开始那可怕的仪式。

林烁目眦欲裂，拼命挣扎，却无法撼动那灰烬的束缚分毫。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就在此时——

轰！！！

整个实验室猛地剧烈震动！高处的穹顶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坚硬的晶化结构被硬生生撞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一艘破旧不堪、尾部拖着不稳定能量尾焰的烬艇，如同陨石般悍然冲入！它狠狠地砸落在距离母体池不远的地面上，滑行出深深的沟壑，舰体扭曲，冒着滚滚浓烟。

舱盖被猛地踹开。

我踉跄着爬出驾驶舱，嘴角挂着血沫，左臂的烧伤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绷带。但我手中的爆能枪却握得极稳，枪口直接指向赫利俄斯！

“赫利俄斯！”我的声音因伤势和愤怒而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你的闹剧该结束了！”

赫利俄斯缓缓转身，对于我的闯入，他似乎并不十分意外，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苏槿……总是像苍蝇一样令人烦躁。你以为，凭你这艘破船，能改变什么？”

“我一个人或许不能。”我死死盯着他，目光却飞快地扫过被压制得无法动弹的林烁，以及他身边眼神空洞的林澄，心中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我猛地调转枪口，并非指向赫利俄斯，而是指向了林烁！这个举动让赫利俄斯都微微一愣。

“林烁！”我厉声吼道，声音穿透引擎的轰鸣和爆炸的余响，“卖记忆给我——买你弑神之力！”

林烁猛地抬头，灰败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你的记忆！与林澄相遇的那段！最珍贵的那段！”我的语速极快，不容置疑，“把它卖给我！现在！立刻！”

记忆交易……这是烬艇“活引擎”核心最禁忌、也最强大的能力之一，通过神经接口强行抽取并燃烧他人特定记忆，换取短暂却庞大的、足以扭曲现实的力量反馈！代价是……记忆的永久缺失。

林烁的身体剧烈一震。与妹妹初遇的记忆……那是他在冰冷废墟中唯一的光，是支撑他走到现在的所有意义……

赫利俄斯先是一怔，随即发出嘲讽的大笑：“可笑！垂死挣扎！就算你……”

他没有说下去。

因为林烁闭上了眼睛。仅仅一秒之后，他猛地睁开！

眼中所有的挣扎、痛苦、犹豫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空洞的、如同献祭般的决绝。

他看着我，极其缓慢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我没有丝毫迟疑，烬艇引擎核心那枚锈火徽章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红色光芒！一道无形的神经锁链瞬间建立，直接连接我与林烁的意识！

“啊啊啊啊啊——！！！”

林烁发出了并非因为肉体痛苦，而是源于灵魂被撕裂的凄厉惨叫！

一段具体而鲜活的画面——冰冷的雨夜、废墟深处微弱的哭声、他小心翼翼抱起那个襁褓、女婴睁开眼对他露出的第一个笑容……所有关于那一刻的色彩、温度、情感……被强行抽取、剥离，通过神经锁链疯狂涌入烬艇引擎，化为最狂暴的燃料！

引擎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如同濒死巨兽般的恐怖咆哮！

而与之对应的，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充斥着灰烬与毁灭气息的力量，反馈到了林烁身上！

压制他的灰烬枷瞬间寸寸碎裂！

他缓缓站直身体，抬起头。

他的双眼，变成了纯粹的、翻滚不休的灰烬之色！

他缓缓抬起手，实验室中所有的灰烬粒子如同朝拜君王般，以前所未有的温顺和狂热，汇聚到他的指尖，听从他的号令！

赫利俄斯脸上的嘲讽和从容第一次彻底消失，变成了极致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你……你怎么可能……”

林烁没有看他。他那双灰烬之眼，只是死死地锁定了前方那具所谓的“母体”——一切痛苦的根源。

弑神之刃，已然铸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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