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踏青出游

行刑官高举的令旗猛地挥下！

那面小小的三角旗，在阴沉的天空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时辰到——斩！”

刽子手腮帮子一鼓，双臂肌肉虬结贲张，沉重的鬼头刀借着下落的势能，带起一道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斩落！

“不——！！！”

温欢儿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戛然而止。

咔嚓！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骨肉碎裂声响起。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颗曾经娇艳、此刻却沾满泪水泥污的头颅，带着一双兀自圆睁、凝固着无尽恐惧和绝望的眼睛，脱离了脖颈，骨碌碌滚落在肮脏的刑台上。

断颈处喷涌而出的滚烫鲜血，如同泼墨般飞溅开来，染红了台面，也溅了离得最近的几个围观者一身，引来一片惊叫。

无头的躯体软软地向前扑倒，抽搐了两下，再无声息。

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方才还喧嚣嘈杂的议论和唾骂声瞬间消失，只剩下寒风卷过刑场旗幡的猎猎声响，以及空气中骤然弥漫开来的浓烈血腥气。

那味道混着尘土和铁锈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鼻端，令人几欲作呕。

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随即，人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轰然炸开！

“啊——！死了！真死了！”

“我的天爷！血！血！”

“杀得好！杀得好！恶有恶报！”

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混乱的洪流。

有人拍手称快，面红耳赤；有人掩面后退，不忍再看；更有人挤上前去，只为看得更真切些，脸上带着病态的兴奋。

温府那些即将启程流放的亲眷，早已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有人瘫软在地，有人捂着嘴发出压抑的呜咽，看向刑台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麻木的绝望。

温欢儿那滚落的人头，那喷溅的鲜血，像烙印一样深深烫进了他们的眼底，成为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温氏吓得眼泪直流，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温老爷双眼猩红，痛苦不堪，拉住泪流满面想过去找温欢儿的温肃。

温清早就被吓懵了，一股恶臭从他两腿间弥漫。

押送他们的官兵见怪不怪，冷笑一声，给他们套上沉重的枷锁。

枷锁重的让人受不住，温清歪了歪身子，差点摔着。

温老爷本就气若游丝，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温氏被扒拉，醒了过来，枷锁戴上，她的身子弯了。

温肃毕竟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还行，哪怕在狱中受了苦，身子还比旁人结识些。

官兵用鞭子抽打着他们，让他们走快些。

前所未有的难堪和屈辱包围着温家人，他们羞愧屈辱的同时还带着恨意和害怕。

官兵奚落嘲笑道：“怎么？这就吓的尿裤子了？这就受不住了？等着啊，往后的日子，有你们好受的！”

温家人颤抖着身子，渐渐远去了。

棠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股强烈到几乎让她眩晕的快意，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席卷了她全身每一个角落！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带着一种近乎撕裂般的畅快！

温欢儿！

你害我至此，诬我入狱，陷我于死地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你昔日高高在上，视我如草芥，肆意践踏时，可曾想过会身首异处，曝尸于这万人唾弃的刑台！

这滚烫的血，这断裂的头颅，就是你作恶多端的报应！是你欠我的！欠那些被你害死之人的！

她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让她更加清醒地感受着这份复仇的甘甜。

她嘴角那抹冰冷的嘲讽的弧度，此刻彻底化开，变成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血腥味的快意笑容。

她赢了。

仇人伏诛，血债血偿。

“棠姐姐！”

一个清脆又带着明显惊惧余音的呼唤，穿透了混乱的人声，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棠绵猛地回神，循声望去。

只见昭昭、王茹芸和李妙三人，正费力地拨开混乱拥挤的人群，拼命地向她这边挤过来。

她们脸上煞白，惊魂未定。

昭昭跑在最前面：“棠姐姐！我们刚过来就……就看到……吓死人了！不过是真的很解气啊！要那温欢儿作恶多端！这不，都没了命了。”

王茹芸解气的哼了一声，但脸上依旧带着初次见血的恐惧：“温欢儿总找你麻烦，竟然还……杀了李妙的妹妹……实在是欺人太盛！不过那温棠绵是真的可怜，无辜清白的人就这样……不过，还好，被圣上封了‘城安县主’，也算是对她交代了。”

李妙点点头，红着眼，呼出一口气：“终于为亡妹报仇了。”

棠绵瞧着她们，忽然意识到，她已经不是温棠绵了，她是戴棠。

是戴家人，拥有爱她的阿兄，父亲，母亲，和阿弟，拥有真心的朋友。

这一刻，除了大仇得报的开心，还有对前程的期盼。

……

春天到了。

春光明媚，万物复苏，天气温暖。

王茹芸三人结伴来找棠绵出府游玩。

三人笑盈盈地跨进门槛，为首的王茹芸一身鹅黄襦裙，活泼地蹦跳着：“棠儿，整日闷在府里，人都快发霉了！今日春光明媚，我们约好了去西郊踏青，听说那边的桃花开得正盛，连湖里都映得粉扑扑的，不去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好意？”

她身后跟着的李妙，文静的点点头，抱着个竹编食盒。

爽利的昭昭，腰间佩着短剑，正期盼的望着棠绵。

三人脸上都挂着期待的笑容，棠绵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闹撞得一愣，自己连日枯坐，出去透透气也好。

“好，”她唇角弯起，顺势将案上散乱的纸张拢了拢，藏起眼底的凝重，“整日对着卷宗，脑袋都僵了。走，换身轻便衣裳，咱们这就去！”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一路向西郊驶去。

车厢里，王茹芸正叽叽喳喳地分着李妙食盒里的梅花糕，昭昭则掀开车帘，指着远处一片烟霞似的桃林惊叹。

棠绵倚窗而坐，春风拂面，花瓣如雨点般簌簌落在肩头，她深吸一口气，桃李的芬芳沁入肺腑，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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