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我可不是什么的圣人

陆景深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浅棕色的瞳眸里，只剩下义无反顾的决绝。

就在林晚星再次突破拂尘的防御，一爪抓向玄尘子胸口的瞬间——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如同一缕义无反顾的青烟，毅然决然地挡在了玄尘子面前。

是陆景深。

“噗——”

林晚星的鬼爪，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陆景深的胸膛。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林晚星那双被黑暗完全吞噬的眼睛，在看清爪下之人是谁时，滔天的杀意瞬间冻结。

而后，如退潮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惊恐与茫然。

“大……哥哥？”

她颤抖着，想要收回手，可那只手却像是被钉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陆景深的灵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从魂体深处传来，让他几乎无法维持形态。

他看着她，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反而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带着歉意的笑容。

“对不起……”

“我好像……没办法陪你去看游乐园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虚弱。

“不……不会的……”

林晚星疯狂地摇头，眼泪混着黑气一起滚落。

“我马上就给你重塑身体！马上就好！你不会有事的！”

“傻瓜。”

陆景深抬起另一只同样虚幻的手，想要去擦拭她的眼泪，却只能徒劳地穿过她的脸颊。

“你听我说，晚星。”

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而郑重。

“你如果真的在梦里杀了他，等你醒来，你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我不想看到你那样。”

他凝视着她那双渐渐恢复清明的眼眸，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忽。

“别怕，这只是梦。”

“只要你回到现实里去……你就能见到真正的我，一个有血有肉，可以被你拥抱的我。”

陆景生的魂体越来越淡，声音也变得飘忽。

“答应我，醒过来，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灵魂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了空气中。

“不——！”

林晚星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她眼中的黑暗与疯狂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与悔恨。

她变回了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小学校服的女孩。

她孤零零地站在一片狼藉的操场中央，望着陆景深消失的地方，泪如雨下。

玄尘子收起拂尘，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终究是没有开口。

小林晚星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嗓子都哑了。

她慢慢地走到阵眼中央，蹲下身，伸出稚嫩的手，轻轻拂过地面上那些用她的血绘制的邪异符文。

她抬起头，望向空无一人的前方，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温柔的灵魂。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地，却又无比坚定地，一字一顿。

“陆景深，你不要骗我。”

说完，她伸出手指，以与绘制时截然相反的顺序，开始一点一点地，抹掉地上的阵纹。

每抹掉一笔，校园里那些“活死人”便有一个身体一软，倒在地上，陷入沉睡。

整个梦境世界，如同被敲碎的镜子，开始寸寸崩裂，化为无数纷飞的碎片。

---

梦境崩碎的眩晕感过后，林晚星发现自己并未回到现实。

她坐在一张座椅上，周围是熟悉的昏暗环境。

一个电影院。

巨大的银幕上没有画面，只有一片刺眼的白光。

整个放映厅空无一人，除了她身旁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男人。

卫鸿儒。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神情温和儒雅。

“为什么我还没有醒？”

林晚星刚经历了心魔之劫，但是她没有丝毫生气，只是托腮饶有兴趣的看着卫鸿儒。

“因为你虽然战胜了你的心魔，却没有战胜我的。”卫鸿儒扶了扶眼镜，语气温和。

银幕上的白光褪去，开始播放画面。

战火纷飞的国度，流离失所的难民，抱着死去的孩子痛哭的母亲。

是医院里，交不起手术费的家属跪在地上，对着医生苦苦哀求。

贫瘠的山村，为了几千块彩礼被卖掉，眼神麻木的女孩。

被车贷、房贷、孩子的补习班压得喘不过气的年轻父母，在深夜的餐桌上相对无言，眼圈通红。

“这个世界，太苦了。”

卫鸿儒的声音，如同教堂里悲悯的圣歌，在空旷的影院里回响。

“这就是我们所处的世界。充满了疾病、战争、贫穷、不公。”

林晚星没出声，静静看着。

“我想创造一个新世界。”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晚星。

“一个没有贫穷，没有疾病，没有压迫，人人都能轻松、快乐、有尊严地活着的世界。而七阴天煞阵，就是实现这一切的钥匙。”

他站起身，张开双臂，姿态如同拥抱世界的救世主。

“我保证，你和陆景深都不会死。我只需要你们心甘情愿地，献出灵魂本源的一部分，作为新世界法则的基石。你曾帮助过山里的孩子，你有一颗慈悲之心，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吗？”

林晚星静静听完他这番慷慨陈词。

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起先是压抑的低笑，很快便化为毫不掩饰的、带着浓重讥诮的大笑。

卫鸿儒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林晚星好不容易止住笑，抹掉眼角笑出的泪花，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她身体前倾，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可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圣人，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帮山里的姐姐，是因为她用命救了我。我做这些，不是因为我有多么伟大的爱心，仅仅是因为，我愿意。”

“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我师父，如果不是那些曾经给过我温暖的人，如今的林晚星，根本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你……”卫鸿儒脸色一变。

林晚星打断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特牛逼？”

“你说这个世界充满了苦难，所以你要毁了它，再造一个完美的。说白了，不就是你觉得这个世界不合你的心意，所以你想当那个制定规则的人吗？”

“可惜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你说你要创造一个完美世界，可你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私心，会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你凭什么保证，你能永远按照最初的想法走下去？”

她指着即将破碎的电影院场景，声音清冷而坚定。

“你精心设计这一切，想看我沉沦，想把我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可结果呢？”

“我，终究是我。”

“你甚至改变不了我！何谈改变这个世界？”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电影院轰然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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