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校场大比（九）

蒙夜看着殿下独自站在树下，遥遥地望向大公主禁卫营驻地的方向，久久未有动作，不禁挠头，既然这么想看，方才非说什么“有事要办”做什么？反正他看殿下站了这么久，也不像是要去办事的样子。

但殿下一动不动，仿佛成了涂山女变的望夫石，便是蒙夜也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待要上前，可那背影实在寂寥又苍凉，他就没敢上前询问。

直到大公主那边马蹄声响，显是整装待发了，蒙夜才看到自家殿下终于活了过来，默默地转回了身。

只是，殿下面上的水汽是怎么回事？还有，殿下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蒙夜看看天上初初升起的暖阳，不凉不热，再看四周安静舒展的绿叶，不见一丝风吹，就想不明白自家殿下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想不明白的事多了，不多这一件，索性不再想。

“殿下，大公主她们都出发了，我们也快回去吧。”

穆元景点了点头，对即将到来的最后一场比试却有些意兴阑珊。

争与不争有何区别，逝去的人不会回来，而眼前人……

他想起方才远远望见的一幕——阿姊策马迎风，如同奔驰在广袤大地上的一只矫健的雌虎，便是看不清她的模样，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恣意飞扬，阿姊定是喜欢这样的日子的。

只要她赢了今日的比试，只要她仍是大祁的公主，她就可以一直这样，长长久久，直到厌倦。

而他只能如现在这样做一个旁观者……

他当然不甘心。

但若要牺牲阿姊现在的一切才能实现他那隐秘的妄想，他宁愿就做个旁观者，永远站在这里，看着阿姊纵情驰骋，厌了烦了，再去尝试新的乐趣。

他总要为阿姊保驾护航的，以后是这样，如今更是这样。

一瞬间，穆元景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但他没料到，长华的胜利竟来得如此之快。

最后一场团战不似前两场，或两两对决或单独作战，而是所有队伍齐上场，每支队伍分一块驻地守一杆旗帜，四个时辰为限，以最后夺旗多者为胜。

好巧不巧，长华分得的驻地就在吐谷浑队的近旁，两军相隔不过三里，策马而行，盏茶功夫便可到达。

这样的安排，利于更强的一方速胜。

大约有人希望这一场比试能尽快产生结果吧。

蹇三等人看过地形不禁义愤填膺，朱冶之也神色紧绷，只有长华笑了起来。

“也是好事。”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长华平静而自信：“早些将那慕容握瑜打下场，也省得耽误尔等午膳。”

朱冶之一愣，不禁笑了起来。

站在最前的曹锟本苦着脸，见状也跟着笑起来，蹇三更是哈哈大笑，他身后众人无不捧腹，紧张之感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高涨的锐气与睥睨战场的张狂。

这番动静自然惊动了随军监察的禁军。

这些禁军除了监察，亦是校场的裁判。他们早先不看好大公主队，被派到大公主队时的心境颇是微妙，一来高兴可以早些结束任务，毕竟这一场是群战，无论如何看都是吐谷浑队占据优势，大公主队败退是几乎可以预见的事实，二来又有些忧虑，吐谷浑蛮夷之徒，一朝得胜，万一唐突了大公主……是以他们严阵以待，比前两日还要谨慎小心。但不想，大公主一句话便将士气提了起来，五百士卒放声大笑，远处隐隐可见的吐谷浑队便显得黯然失色。

可是，大公主莫不是在痴人说梦？

混战不似单人比拼那样可以使些田忌赛马的手段，吐谷浑狼卫那是在如今整个北地都出名的彪悍之军，反观大公主队拉出来的五百士卒，除了建康禁军中不要了的老弱病残，便是后来拔擢了一些地方武吏，军容虽整，人员参差不齐，到时吐谷浑人来攻，那还不是摧枯拉朽的败局？

领头的禁军校尉正是萧屯，他吃惊地望着那位口出狂言却镇定自若的大公主，心道大统领让他来这里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大公主连同她队里这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待会儿与吐谷浑人对上定然败得难看，可不就得用上他这么一位身手高强的猛将镇住场面么？

萧屯不禁提了提气，眼神掠过大公主前面站着的那一群兴高采烈的蠢人，轻轻地嗤了一声。

对那随军检查的禁军校尉，长华本不在意，可也是赶巧，这人正是之前被蹇三朱冶之骗了的那个萧起心腹萧屯，这就不得不让长华多注意了一分，只是看他一脸不屑，分毫未有察觉，长华放了些心，对着朱冶之和蹇三微微地点了点头。

朱冶之蹇三早就注意到了萧屯，但为了不引他注意不敢多看，见大公主点头这才放心，开始整顿士卒，随时准备进攻。

但长华没有先动。

不消一刻钟，校场上的情形便有鲜明的变化。

太子队与何家军好似早就约好一般，一上场便分兵合围了穆元景队，二皇子队与荆州军队动向不明，扬州军与南徐州军皆按兵不动，只有北营军分了兵出来，似乎要攻吐谷浑队。

这是要来帮忙啊。

可长华岂能叫人来为自己打前锋？

她一声令下，便分出八队人马，准备冲锋。

是的，长华没打算等慕容握瑜来攻，她要主动出击，先一步下手。

这一举动再次震惊了萧屯。

大公主在干什么，难道竟要带人出去进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大比之前每队都分得一块驻地，就是为了利于防守，如今大公主放着这好好的优势不用，竟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不是上杆子找亏吃么？

他忍不住上前道：“大公主不如收拢人手守好驻地，吐谷浑人来时也好有个一战之力。”

长华微微诧异，坐以待毙岂是用兵之道？禁军的战斗素养就这样？

但萧屯肯开口也是好意，她就笑道：“多谢校尉建言，但吐谷浑队皆是悍勇之徒，若被围，我方士气必然受挫，不如放手一搏，出其不意，许有奇效。”

萧屯听完眨了眨眼，想反驳，却又觉得大公主说得在理，怔愣之间，只见大公主麾下那草包曹锟已经整军完毕蓄势待发，这速度比他麾下的禁军还要快，萧屯不禁又是一阵惊奇。

大公主队，莫不还真能赢？

这个念头不禁浮现在脑海，但他却忍不住摇了摇头。

哪有那么简单？那可是吐谷浑的狼卫！

别说是大公主手下这些弱兵新兵，就是何家军荆州军这些边军对上也讨不到什么好，大公主队能赢，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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