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战斗胜利，许峰来电

龙源里的反攻号角，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美军第九军溃败的神经上。

原本只是有序后撤，瞬间演变成了雪崩式的总崩溃。

前沿指挥部被一锅端，师属炮兵阵地化为一片火海，这两个消息如同两记重锤，彻底砸碎了美军士兵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们扔掉武器，抛下车辆，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黄蜂，不顾一切地向南逃窜。

而一一三师的战士们，则成了最凶狠的猎人。

他们从战壕里，从弹坑中，从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一跃而起，胸中积攒了半天的憋屈、愤怒和悲痛，在这一刻尽数化为震天的喊杀声。

许峰没有跟着冲锋。

他靠在被熏得漆黑的岩石上，默默地更换着捷克式那根已经发红的枪管。

刚才的炮击震得他现在耳朵里还是一片嗡鸣，但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看着山下那片混乱的屠宰场，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敌人如今抱头鼠窜，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

战争，本就是如此。

你死，或者我亡。

江潮带着他的突击队回来了，每个人都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上挂着彩，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江潮的胳膊用布条胡乱缠着，还在往外渗血，可他毫不在意。

他一把缴获的美式卡宾枪往地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许峰面前，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许校长……”他最终只是憋出了这么一句，然后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紧紧握住了许峰的手。

那只手粗糙、滚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打赢了。”许峰的回答言简意赅，他抽回手，拍了拍江潮的肩膀，“伤亡怎么样？”

提到伤亡，江潮脸上的狂喜褪去了一些，化为沉痛。

“还能站着的，不到一半。但是……值了！”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兵换他们一个官，一个连换他们一个指挥部，这笔账，咱们赚翻了！”

他转身，对着身后那些同样兴奋的战士们吼道：“去！把山姆大叔给咱们留下的好东西都给老子搬回来！罐头！香烟！咖啡！妈的，还有那几辆没坏的吉普车！钥匙给我找出来！”

战士们发出一阵欢呼，一窝蜂地冲向了那片狼藉的公路。缴获战利品，是胜利之后最甜美的果实。

很快，美军的前沿指挥部，那栋二层农舍，就成了一一三师的临时指挥所。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雪茄和咖啡混合的味道，一张巨大的地图摊在桌上，上面还标注着美军溃败前的兵力部署。

江潮从一个打开的箱子里，摸出一条“骆驼”牌香烟，抽出一根递给许峰，又给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娘的，这洋玩意儿，劲儿真冲。”他骂骂咧咧地笑着，然后把那条香烟往许峰怀里一塞，“许校长，这个，你拿着。这次要不是你，我江潮就把整个一一三师都扔在这儿了。我……我代表全师的弟兄，谢谢你！”

说着，他竟要给许峰敬一个军礼。

许峰侧身让开了。“别来这套。”他把香烟扔回桌上，“我只是做了个兵该做的事。再说，敢下那个命令的是你，这个功劳，你是头一份。”

江潮嘿嘿一笑，也不再坚持。他知道，跟眼前这种人，客套没用。他一屁股坐在一箱牛肉罐头上，看着许峰，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许校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炮兵阵地和指挥部位置的？他娘的，比我们侦察兵用命换来的情报都准！”

“山人自有妙计。”许峰拿起桌上一瓶没有开封的威士忌，拧开盖子闻了闻，又嫌弃地放了回去。“重要的是，我们赢了。现在不是喝酒庆祝的时候，美军的反应很快就会来。我们得准备下一步了。”

“对！下一步！”江潮立刻站了起来，军人的本能让他迅速从胜利的喜悦中抽离，“我得马上给军部发电！报告战果！还有……还有你还活着的消息！我的天，这消息要是传回国内，彭总和刘司令他们得高兴疯了！”

他转身就要去找通讯兵，却被许峰叫住了。

“等等。”

江潮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我还活着的消息，暂时不要上报。”许峰的声音很平静。

“为什么？”江潮愣住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是全军的英雄，你活着，对士气的鼓舞比打赢十个三所里都大！”

“正因为我是‘英雄’。”许峰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渐渐沉下的夜幕，“一个活着的许峰，会让美国人把所有的情报力量都集中到我身上。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一切手段来找到我，干掉我。这对我接下来的行动，对整个战局，都没有好处。”

他转过身，看着江潮。“但是，一个死了的‘幽灵’，一个在肃川机场出现，又在三所里战场上空盘旋的‘幽灵’，对他们来说，是未知的，是不可预测的。他们会恐惧，会疑神疑鬼，会把大量的兵力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搜寻和防备上。一个活着的许峰，是一把尖刀。但一个‘死’了的许峰，是一场笼罩在敌人心头的瘟疫。你觉得，哪个更有价值？”

江潮呆呆地听着，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打了一辈子仗，信奉的是刀对刀，枪对枪，是实打实的阵地战和穿插战。他从未想过，一个人，一个名字，还能这么用。

这已经不是战争，这是诛心。

“我明白了。”江潮长长地吐出一口烟，烟雾缭

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你是想……继续当那个‘幽灵’？”

“有些事，只有‘幽灵’能做。”许峰没有正面回答。他想起了在顺川仓库里放的老鼠，想起了肃川机场那些被铝热剂烧毁的起落架。这些小动作，正规部队不屑于做，也做不来。但它们造成的破坏和恐慌，却不亚于一场正面战斗。

江潮沉默了。他知道许峰说得对。把这样一个国宝级的传奇人物雪藏起来，听起来很荒谬，但从战略层面看，这确实是收益最大化的选择。

“好。”江潮最终点了点头，一拳砸在桌上，“我听你的！从现在起，一一三师，没有许峰这个人。只有一个……战场上捡回来的，枪法不错的编外侦察员。”

许峰笑了。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不过……”许峰的语气忽然柔和了一些，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罕见的，不易察觉的温情，“我需要你帮我个忙。用你们的密码，帮我给后方的林雪同志，发一封私电。”

江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我懂”的笑容。英雄也是人，也有老婆孩子热炕头。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你想说什么？我让机要科最好的译电员给你发！”江潮拍着胸脯保证。

许峰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缴获的美军香烟纸，用一支碳棒，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他把纸条递给江潮。

江潮接过来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雪狼安好，野兔肥美，勿念。”

他看得一头雾水。“雪狼？野兔？这是什么暗号？”

“她看得懂。”许峰的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江潮看着许峰脸上一闪而过的温柔，再想想他刚才在战场上那副杀神般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娘的，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对着敌人是阎王，对着自己媳妇儿，也能柔情似水。

“行！我马上去办！”江潮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叠好，揣进怀里，像是揣着什么绝密文件。“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总不能真的一直当个独行侠吧？”

许峰的目光，重新落回墙上的地图。他的手指，在三所里、龙源里这一片区域缓缓划过，最终停在了南边一个叫“松骨峰”的地方。

“我暂时跟着你们一一三师行动。”许峰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我有一种预感，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江潮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神也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松骨峰。那里，将是堵住南逃美军的最后一道闸门。

……

安东，浪头机场。

冬日的寒风卷着雪粉，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由骡马和爬犁组成的“雪原狼”运输队，已经初具规模。

一排排健壮的骡马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经验丰富的老车夫们，正忙着检查挽具，加固货物，嘴里叼着的旱烟袋冒着青烟，和牲口的热气混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原始生命力的画卷。

自从上次被林雪那番“消耗战”的理论镇住之后，老库管王顺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现在是“雪原狼”计划最积极的拥护者，每天叉着腰在仓库和集结点之间来回奔走，嗓门比谁都大。

谁要是敢在豆饼里掺杂质，或者给牲口用的黑盐分量不足，他能跳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上半个钟头。

用他的话说：“这每一匹骡子，每一个车夫，都是咱们跟鹰酱拼消耗的子弹！谁敢在这上面动歪心思，就是通敌！”

此时，林雪正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手里拿着一个苏制望远镜，看着远处蜿蜒而出的运输队伍。她的脸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这些天，她几乎是以机场和仓库为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肃川机场大捷的消息，像一针强心剂，让她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丝缓解，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担忧。

他活着。

他在战斗。

可他在哪里？他安全吗？他吃得饱穿得暖吗？

这些问题，像无数只小虫子，日夜啃噬着她的心。她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用高强度的忙碌来麻痹自己，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林队长，又在想你家那口子了？”

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顺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上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是冒着热气的姜糖水。

林雪回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给，喝口热乎的，暖暖身子。”王顺把缸子递给她，“看你这几天，脸都小了一圈。那小子要是回来，看到你这样，还不得心疼死。”

林雪接过缸子，一股暖流从手心传遍全身。她低头抿了一口，辛辣甘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驱散了不少寒意。

“王科长，谢谢你。”

“谢个屁。”王顺从怀里掏出他的宝贝烟袋锅，装上烟丝，却没点燃，只是在手里摩挲着。“我老王头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你家那小子，算一个。你，也算一个。”

他看着远处那些像蚂蚁一样在雪地里行进的队伍，眼神里有些感慨。“当年在东北，杨靖宇将军跟我们说，只要我们还在，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一颗子-弹，东北的抗日烽火就不会灭。现在想想，你这个‘雪原狼’计划，跟当年咱们化整为零，跟鬼子在林子里耗，是一个道理。”

“我们人多，命也硬。他们飞机大炮是厉害，可家底也金贵。咱们死一个车夫，后方还有十个补充上来。他掉一架飞机，飞行员没个三年五年都培养不出来。就这么跟他们耗，看谁先耗死谁！”王顺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仗，打到最后，打的还是人心和家底！”

林雪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这位老后勤，是真正把这个计划的精髓给吃透了。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员气喘吁吁地从下面跑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

“林队长！机要科刚收到的，给您的私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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