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自焚
乌云沉沉，暮色苍茫，天魏京城被紧张压抑的气氛笼罩。
鸿城最新战事消息，在黄昏中悄然飞至京城。
“王爷！”
凌千禾攥着塘报一角，神情沉重，“鸿城传来消息，夜将军在激战中不幸身中毒箭，殁了！”
慕容熙惊愕抬眼，从他手中抢过塘报，飞快看着上面文字。
看完，手中塘报跌落，他面如素纸，毫无血色。
过了会儿，慕容熙狠狠捶打着前胸：
“他是镇北将军唯一的血脉！我不该派他去迎战平南王！我明明知道，平南王奸诈凶狠，正面迎击风险有多大！”
“都怪我！我对不起文伯伯！我真浑！倘若雨桐知道，一定怨恨我，不会原谅我的！”
凌千禾看着他，想劝说，自己也哽咽难言，只徒然伸着胳膊想拉他，脸上满是苦痛无措。
他心里复杂难言。
前方战事受挫，只怕京城这边会有变数。王爷也得及早防范，只顾悲痛沉沦怎么行？还是得劝劝。
......
“夜慕寒中箭身亡，军中已为他出殡？好！好！”
太子抚掌叫好，
“没了这个心腹大患的阻碍，我岳父的军队不日即可抵达京都！我这把龙椅，可就稳如磐石了。”
心腹阴狠狞笑：
“平南王已派叶超将军率军先行赴京，不日即可抵达。京中这些不听话的老王爷，是时候收拾一下了。”
太子眸底阴郁，冷冷吐出几个字：
“放手去做！”
孔太傅府里，馨宁伏在引枕上，哭得死去活来。
田嬷嬷眼睛肿成了红桃，却还不得不强忍悲痛劝慰道：
“小姐，节哀顺变，夜将军不在了，您还有孔老爷要照顾，你腹中还有将军的骨肉，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馨宁只是摇头，泪水涟涟，攥紧了枕下那块儿夜慕寒临行前留下的同心配，指节发白。
外头风声鹤唳，街巷已有兵马来往踪迹，府门紧闭，似隔绝了外界腥风血雨。
这时孔太傅进来，看看馨宁，神色凝重，眉头紧紧皱着，欲言又止。
太子已露出屠刀，最支持玄王的两位王爷，一个在上朝途中遇刺身亡，另一位突然中毒暴毙。
叶超的军队即将入京，到那时，太子必将掌控京城。
馨宁腹中尚有夜慕寒的骨肉。当初夜慕寒被太子抓时，孔太傅出面，让馨宁与夜慕寒和离归家。
那时太子立足未稳，还需他这位德高望重的帝师支持，获取好清名。
如今老王爷都遭诛杀，孔太傅心里不宁，总担心出事。
“老爷！”
田嬷嬷看到孔太傅，哽咽道，
“小姐听闻姑爷遇难，哭得死去活来，老奴怎么都劝不住，您快劝劝吧！”
孔太傅摇头，叹口气说：
“我寻思形势艰难，想送馨宁先回故里暂避，你替她收拾下，我安排人送她尽早出京吧。”
“算小姐的日子，只怕半月内就要临盆，不宜奔波。”
孔太傅眸底盛满忧虑，沉吟片刻，还是吩咐道：
“还是走吧。提前找好稳婆就是。”
田嬷嬷意识到形势严峻，赶紧去收拾了东西，大兜小兜的包袱放到马车上，又将馨宁搀扶上马车。
马车快要走到前院墙壁前时，见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正拦着太傅，语气嚣张无礼：
“孔太傅，赶紧交出夜慕寒的遗孀！和离不和离的，本官管不着。本官奉太子爷命令，捉拿孔馨宁，还有她腹中的逆臣血脉！”
这时一个小厮从前院气喘吁吁跑过来，一手拽住了马车缰绳：
“田嬷嬷，孔老爷让您赶紧带着小姐从后门逃走，他在前院拖住禁军！”
田嬷嬷忍住发软的腿，哆哆嗦嗦扶住馨宁，往后院的角门跑去。
一向柔弱、此时还身怀六甲的馨宁，竟然没拖后腿，跟着她跑得满脸汗珠，却也紧紧抿着唇，气喘吁吁地跟着。
田嬷嬷眼睛一酸。
她知道为母则刚，馨宁为了保护腹中的小生命，激发了身体的全部力量。
二人相互搀扶，没命地往偏僻处跑去......
孔府这边，孔太傅阻拦不住禁军，就带领护院边招架边退。
退到中间院落，孔太傅指挥人抬来横木，顶住大门，想拖住禁军，给馨宁逃生争取时间。
外面的护院很快被禁军诛杀殆尽，凶悍的禁军开始翻墙，从墙头往里院儿跳，来势汹汹难以抵挡。
孔太傅令人取来火油，沿着墙脚四下泼了一圈儿，令下人都退去，院中只留他一人。
他抬头仰望后院的天空，一动不动，仿佛从那里能看到他的孙女馨宁。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保住腹中骨肉。这孩子，是忠臣良将——文家的血脉啊！”
孔太傅身体颤了颤，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
他仰天呵呵笑了两声，道：
“文兄，你走了十几年，老弟儿我今儿就去找你了，把咱们那盘没下完的残局下了！一定跟你争个高低！等着我！”
此时，墙头上已经爬上七八个禁军，开始扒着墙往下沿了。
孔太傅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甩了下，扔到了墙边。
“轰——”
火苗迅速连接成一条火龙，轰轰烈烈卷着火舌向上，黑烟腾起，几个翻墙的禁军掉入火海，惨叫着被大火吞噬。
“快取水扑火！太子爷有令，凡阻碍公务者，一概格杀！”
不一会儿，一盆盆的水从墙头浇下，火苗“滋滋”冒着白气，反而腾的更高。
孔太傅叉着腰，仰天长笑：
“文澜！棋局摆好了没？再备些好茶，老夫这就去找你了！”
他撩起长袍，大步流星走向火龙，脸上带着欣然赴死的从容......
“祖父——”
已逃进荒村的馨宁，远远望着孔府方向的冲天大火，料想祖父凶多吉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小姐！”
田嬷嬷心焦如火，擦去眼角的泪，劝馨宁道：
“此地不可久留，咱们赶紧去往西留村咱们的庄子去暂避，你腹中还有夜将军的骨肉，您千万得为他留个后啊！”
馨宁最后望一眼烟海冲天的孔府，眸底现出一缕坚韧之色。
她咬紧牙，随着田嬷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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