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一夜都没睡好

次日黎明，当第一道微弱的光线穿透厚重的云霭，轻轻拂过这片蒙尘的乡村时，新的一天在悄无声息中启程。尽管地面上还依稀可见清晨细雨滋润的痕迹，但空气中已然弥漫起一股新生的韵味。自山间吹来的寒风，较之前日更添几分刺骨，风中隐约带着一丝不易捕捉的酸涩，那是核战后悬浮空中的尘埃，经雨水洗涤后悄然沉降，与大地融为一体，难以辨识，唯有树叶与草丛间覆盖的薄泥，默默诉说着核尘埃的踪迹。山涧之水亦变得混沌不明。村庄里异常宁静，静谧得让人心生疑惑，是否还有人烟。往常此刻，村民们早已投身于日常的劳作之中，而今日，一场细雨过后，村头至村尾竟空荡无人。

清晨时分，冯书记已在家中忙碌开来，精心准备了一篮子香气扑鼻的肉馅面包与热腾腾的粥，随后亲自送往村委会。当他提着沉甸甸的篮子步入村委会大楼时，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一入门，便见腾树及其队员正从楼上缓步而下，有的尚带着几分睡意，一脸倦容。

腾树见状，连忙上前协助接过篮子，“冯书记，真是难为你了，这么早便为我们操心。”

冯书记笑着摇了摇头，“别这么说，能帮到大家是我们的荣幸。”言罢，他将保温瓶中的粥置于桌上，又从篮中取出碗筷，一一摆放妥当。随后，他招呼着已下楼的队员们，“大家快来吃早饭吧，今日天冷，包子易凉，粥我用保温瓶装着，一时半会儿还热着呢。”

话音刚落，几个年轻人便迫不及待地涌向方桌，争先恐后地拿起碗筷，全然不顾自己大城市出身的身份，也不在意这样的举动是否会引来嘲笑。长期的半饥半饱早已让他们顾不上形象，只顾着将碗中的粥添得满满，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暖早餐。随后，便拿起桌上的包子，大口品尝起来。望着年轻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冯书记暗自思忖，他们或许真的许久未尝到一顿正经饭菜了。

他语气和蔼地说道：“别急，慢慢吃。我做的包子管饱，还有很多呢。待会儿，我妻子还会送些新鲜出炉的包子来，给你们路上备着。我怕你们饿坏了，就先挑了些蒸好的送过来。”

几个年轻人嘴里嚼着包子，连连道谢：“多谢冯书记，真是感激不尽！我都快饿扁了。冯书记，你这包子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这是我妻子亲手为你们准备的，”冯书记解释道，“昨晚她忙到很晚才把馅儿调好，今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开始动手包了。”

杜一龙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冯书记，嫂子包包子的手艺真是一绝，我从未吃过这么香的包子。”

“不是你没尝过好味道，是你们太久没正经吃过饭了，所以才觉得特别香。要是天天吃，也就不觉得啥了。”冯书记边说边爽朗地笑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冯书记。”杨飞清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我以前也经常吃包子，但真的从来没尝过这么好吃的。”

“本来咱们这儿有几家农家乐，炒菜手艺相当了得。要是没这场战争，城里来的人路过这儿，肯定得去尝尝他们的手艺，再配上咱们自家酿的老酒。可惜啊，现在都因为核战争关门了。要是平时，我一定请你们去尝尝地道的乡下风味。”冯书记感慨万分地说。

“冯书记，说实话，自从核战争爆发，我们就一直躲在地铁站里。刚开始还能吃上肉馅包子，可没多久，肉馅就没了，只能吃实心包子和稀饭。现在地铁站里每天就那点定量供应，勉强填饱肚子。”杜一龙说道。

“有个面包啃就不错了，更重要的还是水，现在地铁站里每天就供应二百毫升，再这样下去，恐怕这点水都没得喝了。”杨飞清边嚼着包子边说。

“所以我们的任务非常艰巨啊。”冯书记补充道。

“如果水源无法寻得，许多人将面临缺水的困境，身体随之浮肿，更有甚者会因干渴而失去生命，这念头着实令人心悸。”赵景元适时地插话道。

“我深知你们肩负的使命既艰巨又紧迫，且必须圆满完成。”冯书记的话语沉稳有力。

“我本以为乡下的生活能让你们远离危险，未曾料到局势依旧如此严峻。”杜一龙紧接着又说道。

“确实如此，情况相当糟糕，或许仅比城中略好一些。”冯书记附和道。

冯书记留意到，有几人在品尝包子时眼神迷离，仿佛随时可能失去平衡跌倒。他们面色苍白，疲惫尽显，这让冯书记满心困惑。难道他们昨晚未曾睡觉？

“昨晚你们的睡眠质量如何？”冯书记带着关切之情询问道。

令人意外的是，杜一龙的回答直截了当，没有丝毫遮掩：

“冯书记，昨晚大家几乎都没睡好，半夜醒来后便再难入眠。”

听到杜一龙这样一说，冯书记不禁一愣。

“半夜醒来？或许是水土不服吧。真是抱歉，乡下的条件或许无法与城里相提并论，你们可能还需要时间适应。”他微笑着说道，“若未曾体验过乡村生活，确实可能会有些不习惯。”

这番言辞让腾树略感局促。他本想稍后向冯书记提及昨晚之事，只是此刻众人正享用早餐，时机尚未成熟，不料杜一龙抢先一步，让他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启齿。

然而，冯书记并未往别处联想，他以为只是他们不适应乡下的床铺所致。于是，他说道：

“这次你们来得匆忙，我们未能提前准备。若早知有人来访，定会安排乡亲将被褥晾晒一番，去去潮气。这里已有半年无人问津，被褥未曾洗涤也未晾晒。加之近两个月发生的核爆炸事件，阳光难觅，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因此我们未曾安排人处理此事。”冯书记面带歉意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经历了长途旅行，到了这儿却无法享受到应有的安宁与休息。”他的表情中透露出一丝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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