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李兆斌的工地
南城,“锦绣华府”的工地上。
钢筋水泥的骨架野蛮地生长着,如同一个灰色的巨兽。
塔吊的长臂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缓缓移动,搅拌机的轰鸣、钢铁的撞击、工人们的吆喝,共同汇聚成一片区域内刺耳的噪音。
尘土混杂着汗水的气味,钻进每一个角落,也钻进每一个工人的肺里。
这时,一个叫做陈志,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中年汉子,正在五层楼高的外脚手架上,进行混凝土浇筑后的模板拆卸。
他安全帽下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浸透,结成了绺。
阳光有些毒辣,他抬起胳膊,用早已湿透的袖口擦了把额头的汗,视线不经意间向下瞥去,地面上的人和车都变小了,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腰间的安全绳,确认它牢固地系在身后的钢管立杆上。
“老陈,动作快点!下午还有一层要浇呢!”
下面的工友大声吆喝着。
陈志应了一声,收回心神,继续挥舞着锤子敲打卡扣。
就在这时,他脚下踩着一块看似牢固的脚手板突然发出一声不祥的“嘎吱”声。
这是一块内部已经腐朽的木板!
他重心瞬间失衡,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
他腰间的安全绳猛地绷直,巨大的下坠力让他像钟摆一样撞向旁边的脚手架。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根承载他生命重量的安全绳,在与钢管摩擦的尖锐声响中,竟然从根部断裂了!
那并非是正常的磨损,断裂处参差不齐,明显是质量低劣。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取代了工地的喧嚣,重重地砸在所有人的耳膜上。
陈志从近二十米的高空,如同一袋沉重的沙土,摔在了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救人!快救人!老陈掉下来了!”
工友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已然失去意识的陈志,和他身边那根断绳,所有人的脸上都失去了血色。
监工赵老三骂骂咧咧地跑过来,看清状况后,脸色也是一白,但随即转化为烦躁:“妈的,尽给老子添乱!叫救护车!快!”
医院,重症监护室外。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刺鼻。
吴惠攥着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病危通知书,双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她刚从纺织厂下班,工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接到了这个晴天霹雳。
医生的话言犹在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心里:“…高空坠落伤,重度颅脑损伤,颅内出血,多处骨折,肺挫伤…情况非常危险,必须立即进行开颅手术清除血肿,否则…随时可能脑死亡。先去交十万块押金,手术才能安排。”
十万块!
吴惠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翻遍了全身所有的口袋,又翻遍了陈志留在工棚的行李,只凑出八百三十六块五毛。
那些皱巴巴的零钞,像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家庭的脆弱。
她没有时间哭泣。
用冷水狠狠抹了把脸,她揣着这八百多块钱,像疯了一样跑回“锦绣华府”工地。
工地办公室。
监工赵老三和包工头吴建勇等人叼着烟打牌。
吴惠冲进去,“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吴老板,求求您,行行好,支点钱救救我老公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将手里那叠皱巴巴的钞票摊开在地上,“老陈在ICU等着手术,医生说要十万…这是我们家所有的钱了,请您先借我们点钱,求您了…”
吴建勇斜睨着她,从鼻孔里哼出一股烟,慢条斯理地从钱包里抽出两张鲜红的钞票,随手扔在吴惠面前,语气轻蔑:“拿着,快滚,别在这儿碍眼,耽误老子干活。”
两张。
两百块。
吴惠看着那两张轻飘飘的钞票,又看看地上自己那堆零钱,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猛地磕下头去,额头撞击着粗糙的水泥地,发出“咚咚”的闷响,很快便渗出血迹。
“吴老板!两百块不够啊!手术要十万,求您行行好,先预支工钱,或者工伤赔偿…老陈给您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妈的,给脸不要脸!”吴建勇瞬间变脸,一脚踢开散落在地上的钞票,对着身边的两个小弟使了个眼色,“把这疯婆子给我拖出去!晦气!”
两个彪形大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瘦弱的吴惠,毫不留情地将她拖出办公室,粗暴地推搡出工地大门。
吴惠瘫坐在尘土里,看着冰冷关闭的铁门,终于失声痛哭。
周围的工友们看了,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因为这里是李兆斌承包的工地,工地的伙食烂和环境差,是出了名的。
不过,工人们背井离乡,只是为了讨碗饭吃,也都忍了。
消息很快传回了乡下。
陈志年迈的父母,公公陈庆和婆婆张英,听到儿子坠楼生命垂危,儿媳求助无门,急忙搭了邻居的拖拉机,颠簸了几十里路赶到城里。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顾不上一身尘土,也跪倒在了工地大门前。
“老板,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儿子吧…”陈庆老泪纵横,用满是老茧的手拍打着地面。
“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他要是没了,我们可怎么活啊…”张英的哭声嘶哑而绝望。
他们的哀求,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围观,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眼中充满了同情与愤怒。
吴建宇被吵得心烦,带着几个打手模样的人走出来,满脸戾气:“老不死的,在这儿嚎什么丧?滚远点!”
“老板,求您…”
“求个屁!”一个打手上前,猛地推了陈大爷一把。
年近七十的老人哪里经得起这样一推,踉跄着向后摔倒,后腰重重磕在路沿石上,当时就疼得脸色煞白,无法动弹,大概率是肋骨骨折。
“老头子!”张英扑过去,另一个打手却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掼在地上,额头磕破,鲜血瞬间流淌下来,染红了她花白的头发。
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有人掏出手机想拍摄,却被打手恶狠狠地指著:“干什么?想找打啊?”
在赤裸裸的暴力威胁下,正义感被恐惧压了下去,人们只能敢怒不敢言地看着这一幕人间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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