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绝地求生

太后口谕抵达镇北将军府时，正值午后。

春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本该带着暖意，但那宣旨太监冰冷平板的语调，却让跪在院中的傅家众人，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意。

“……傅氏女明雪，性情柔婉，然心绪不宁，恐扰府宅清静。特恩准其前往城西护国寺带发清修，静心礼佛，为国祈福，非诏不得擅离。钦此。”

“清修”，“静心礼佛”，“非诏不得擅离”。

这几个词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傅明雪的耳中，再钉进她的心里。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比身上穿的素白衣裙还要惨白几分。

护国寺？

那是京城中最森严的皇家寺院之一，进去“清修”的，多是犯了错、失了宠的皇室女眷或高门妾室，环境清苦，规矩严苛，一旦进去，几乎等同于与红尘俗世隔绝，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太后这是……这是要彻底断送她啊！

“不……不可能……太后娘娘……”傅明雪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呢喃，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绝望。

她只是给六皇子送了封信，只是想求条生路，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明雪！接旨！”跪在前方的傅莽低喝一声，声音沉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显然也明白这道口谕意味着什么，但他更清楚，太后的旨意，无人可以违抗。

傅明雪被父亲这一喝，惊醒过来，看着太监那毫无表情的脸，以及大家投来的目光，她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她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那卷明黄色的绸缎，却觉得有千斤重，压得她手腕生疼，心口窒息。

宣旨太监面无表情地完成差事，又例行公事地对傅莽说了几句“太后恩典，望二小姐好自为之”之类的场面话，便带着人转身离去。

太监一走，傅明雪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也耗尽了。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倒在地，手中的谕旨滚落一旁也浑然不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任人宰割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涕泪横流，往日精心维持的柔弱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委屈，“去了那里，我这一辈子就完了！完了啊！”

傅莽看着女儿如此模样，心如刀割。

傅湛死在了狱中，他已备受打击，如今最疼爱的女儿又要被送去那等地方，他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强行咽了下去。

他蹲下身，想扶起傅明雪，“明雪，先起来……此事，容父亲再想想办法……”

“想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傅明雪猛地甩开他的手，情绪彻底崩溃，尖声道，“那是太后的旨意！父亲，您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您没看见吗？傅流萤！都是傅流萤！一定是她在太后面前进了谗言！她恨我！她见不得我好！如今她得了太后的青睐，就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

她的话语颠三倒四，充满了怨毒和绝望。柳氏此刻也扑了过来，抱着傅明雪痛哭，“我苦命的女儿啊……怎么会这样……那护国寺岂是人待的地方？你这是要娘的命啊……”

母女俩抱头痛哭，场面一片凄风苦雨。

下人们远远站着，不敢靠近，也不敢多言。

傅莽被傅明雪的话刺痛，却又无力反驳。是啊，他如今失了圣心，儿子死了，府中权势大不如前，拿什么去对抗太后的旨意？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女儿被送进那活坟墓？

哭了半晌，傅明雪像是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抓住柳氏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娘！娘！你去求求她！你去求求傅流萤！”

柳氏一愣，哭声稍歇，“求她？求那个小贱人？”

“对！求她！”傅明雪眼中燃起一丝疯狂的希望，“她现在不一样了！她今天在宫宴上出了那么大的风头，太后和皇上都赞赏她！她的话，太后或许能听进去几分！只要她肯进宫，替我说几句好话，就说我知道错了，我愿意在府中闭门思过，求太后娘娘开恩，别送我去护国寺！对！就这样说！”

她像是抓住了唯一的生机，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娘，你去求她！你毕竟是她的母亲，是长辈！你跪下求她！她总要顾及一点名声吧？只要她肯帮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她！娘！快去啊！”

柳氏看着傅明雪近乎癫狂的模样，心都碎了。

她虽然也恨极了傅流萤，但此刻为了明雪，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她咬了咬牙，擦干眼泪，“好！娘去！娘这就去求她！为了我的明雪，娘这张老脸算什么！”

说着，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发髻，眼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朝着傅流萤所住的院落走去。

傅莽看着柳氏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没有阻止。

或许……这真的是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了？

傅流萤正在房中看书，春芽悄声进来禀报，“小姐，夫人来了，说……想求见您。”

傅流萤眉梢微挑，放下书卷。

柳氏此时过来，目的不言而喻。

“让她进来吧。”

柳飞燕走进来时，脸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恨意，只有悲痛。

她一进门，目光扫过傅流萤平静无波的脸，心下一沉，但想到傅明雪，还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流萤！”柳飞燕未语泪先流，哭得情真意切，“母亲求求你了！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明雪吧！”

傅流萤静静地看着她表演，没有立刻去扶，只是淡淡道，“母亲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明雪妹妹怎么了？太后的旨意，岂是我能置喙的？”

柳飞燕不肯起来，跪行两步，抓住傅流萤的裙摆，哭诉道，“流萤，我知道以前都是我和明雪不对，是我们亏待了你！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可明雪她还那么年轻，她要是被送去护国寺，这一辈子就毁了啊！那跟让她去死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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