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斗蛊
第214章 斗蛊
「我愿意……愿认姑娘为主!」金蝉牙关松得极快,话音里还裹著未散尽的痛意,率先打破了僵局。
「我……我也愿意!」红蜓喉结滚了滚,紧随其后应声,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攥著衣角。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二位倒是通透人。」元照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眼底的冷意却稍稍褪去。
她的话音刚落,金蝉与红蜓身上的剧痛便骤然消散,是阿青停止了催动三尸蛊。
此刻二人浑身早被冷汗泡透,一身黑衣紧紧贴在背上,大颗汗珠顺著下颌线滚落,砸在地面溅开细碎的湿痕,口中更是不住地剧烈喘息,连胸口跟著起伏不止。
「不……不知主子如何称呼!」金蝉撑著双膝勉强直起身,喘息声断断续续,却仍不忘礼数。
既是宣誓效忠,总不能连主子的名号都一无所知。
元照闻言,指尖捏住面具边缘,轻轻一掀便取了下来。
当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庞撞入眼帘时,金蝉与红蜓瞳孔骤然收缩,眼睛瞪得几乎要撑裂眼眶。
说好的绝顶高手呢?怎么会是个如此年轻的姑娘家?
这世上真有年纪轻轻便摸到绝顶之境的人?
就在二人僵在原地、满脑子疑问之际,佟四海上前一步,沉声开口:
「咱们的新主子,便是江湖上仅有的两位锻造大宗师之一,也是异界山庄的庄主——元照!」
这话如惊雷炸在耳边,红蜓与金蝉不仅眼睛瞪得更大,嘴巴也张成了「O」形,连呼吸都顿了半拍,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可……可元照大师不是超一品吗?」红蜓下意识地追问,话出口才察觉失言,慌忙抿紧了唇。
佟四海笑了笑,语气里带著几分与有荣焉:「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咱们主子是什么人物?这都过去好几年,突破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金蝉听得心头剧震,手指微微发颤,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绝顶高手的境界是那么好突破的吗?
他们阁主苦修几十年,连超一品的门槛都没碰著,可眼前这位新主子,竟已悄无声息迈入宗师之境。
当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彻底弄清元照的身份与修为后,金蝉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他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声音恭敬无比:
「金蝉见过主子。」
红蜓也连忙跟上,屈膝俯身,垂首道:「红蜓见过主子!」
元照目光扫过二人,缓缓开口:「把你们的面具摘下来给我看看吧,顺便说说,你们的真名都叫什么。」
金蝉与红蜓不敢迟疑,立刻抬手解开面具系带,将脸上的遮掩取下。
其实他们与佟四海、陈冕年纪相仿,都在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
论习武资质,他们不算差,却也远称不上天才,能突破到一品境界,全靠日复一日的打磨,以及无数次生死搏杀里攒下的血与汗。
金蝉原名金安国,长相普通甚至偏下,个子也矮矮的,往人堆里一站便没了踪影。
若在大街上撞见,任谁也想不到,这般平平无奇的人,竟是一位一品高手,还是个手染鲜血的资深杀手。
红蜓原名赤霞珠,长相中等偏上,个子格外高挑,几乎与陈冕齐平,身上带著一股随和的气息,瞧著就像邻里间常见的嫂子。
这般模样,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
摸清红蜓与金蝉的真实身份后,元照颔首道:
「好了,你们先下去休整吧。从明天开始,我需要你们配合,尽快将这里所有的轮回阁杀手都拿下。」
「是!」二人齐声应道,声音里带著前所未有的恭敬。
被这样一位绝顶高手盯上,他们轮回阁注定是要消亡了。
时光飞逝,转眼数日过去。
这几日里,岩勐始终没有现身,只派过几次蝶花峒的寨民给金蝉和红蜓传话,行踪神秘得很。
与此同时,在红蜓与金蝉的协助下,元照已收服了近半数的轮回阁杀手。
这些人被岩勐用蛊操控多年,心里早积满了怨气,且大多对杀手生涯感到厌倦。
以前尚可忍耐,如今他们在江湖上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心里的火气就更盛了。
因此听闻元照承诺,今后不会再让他们做杀手,众人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臣服。
这日,元照闲坐在窗边,正望著蝶花峒独特的山水风光,窗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骚动。
「怎么回事?」她回头看向屋里,阿青正坐在桌边,专注地摆弄著新抓的蛊虫。
南疆多毒虫毒蚁,前些日子阿青刚找到一窝「红蚀蚁」,近来一直忙著将它们炼化成蛊。
这种蚂蚁通体火红,能释放一种特殊的火毒,一旦中了毒,便如烈火焚身般痛苦,杀伤力极可怕。
这窝红蚀蚁是阿青在蝶花峒闲逛时,偶然在悬崖峭壁的石缝里发现的。
蚂蚁体型极小,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阿青用一个巴掌大的竹笼,足足装了上千只。
其中蚁后已被炼制成母蛊,其余红蚀蚁全成了子蛊。
等炼制完全成功,只要阿青需要,蚁后便能源源不断为她生出新的红蚀蚁。
听到元照的询问,阿青手里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应该是又有其他杀手到了吧,前几日不也这样。」
元照闻言垂下眼帘,指尖轻轻敲著窗框——普通杀手到来,不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难道是最后那名金牌杀手到了?
这般想著,她起身走出房间,打算去院子里看看情况。
刚在二楼走廊站定,她便瞧见楼下院子里站著一道身影。
那人穿著与其他杀手无异的黑袍,脸上却戴著一副极其特殊的黄色莲花面具——正是轮回阁最后一名金牌杀手,枯荷。
此时赤霞珠正站在枯荷面前,低声说著什么。
片刻后两人分开,枯荷像元照他们来时一样,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随后随意找了间空房推门进去,暂时安顿下来。
到了夜里,在赤霞珠与金安国的共同邀请下,枯荷毫无防备地走进了元照的房间。
没等他反应过来,元照便出手一招制住了他,最终顺利将他收服。
能被岩勐用三尸蛊拿捏的人,本就没什么鱼死网破的性子——否则早在被岩勐控制之初,就该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了。
枯荷原名何芜,四十刚出头,算是五名金牌杀手里最年轻的一个。
接下来的日子里,元照一边等著剩余杀手抵达蝶花峒,继续暗中收服众人,一边静静等候岩勐现身。
只是她没料到,这一等,竟足足等了三个月。
三个月里,能抵达蝶花峒的杀手基本都到了,没来的,多半是已经死在了半路。
此时元照已将轮回阁的八百四十二名杀手尽数收入麾下,其中包括五名金牌杀手、七十七名银牌杀手,以及七百六十名三品杀手。
事实上,作为江湖上有名的暗影组织,轮回阁原本有两千多名杀手。
只是这次江湖追杀太过惨烈,大部分人都死在了这场追杀之中,轮回阁可谓损失惨重——这也是岩勐不得不将势力收缩到南疆的原因。
正因为损失太大,岩勐才会返回蝶花峒,想夺取峒主之位,以此弥补轮回阁的亏空。
也恰恰是岩勐命人抢夺天魔妖石这步错棋,让轮回阁损失愈发惨重,幸存杀手的怨气也越积越深,元照才能如此顺利地让他们「弃暗投明」。
借著这三个月的时间,元照也摸清了蝶花峒的底细。
这里其实像个世外桃源,寨子里的人痴迷养蛊,也掌握著不少强大或特殊的蛊虫培育方法,却很少炼制攻击性强、或过于歹毒的蛊虫——他们养的大多是能帮著改善生活的功能性蛊虫。
这也是寨子里明明有三尸蛊,却将其列为禁忌的缘故——大家都想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但蝶花峒大多数人不炼攻击型蛊虫,不代表他们遇到危险就毫无还手之力。
据元照暗中打听,寨子里有个「长老堂」,主事的全是寨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且个个都是用蛊的高手。
元照曾好几次察觉到,有隐晦的气息在暗中盯著轮回阁杀手的住处——不出意外,该是那些长老的手笔。
大部分长老本就不愿岩勐夺走峒主之位,怎么可能不盯著这里的动静?
这日午时,元照正与阿青在屋里用餐,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冕推门进来,语气急切:「主子,岩勐来了,让咱们所有人都出去。」
元照闻言立刻放下碗筷,起身道:「走!」
说著便与陈冕、阿青一同往外走。
等了这么久,她早就好奇,这位轮回阁阁主究竟是何模样。
跟著所有轮回阁杀手,元照一行人来到吊脚楼前的空地上。
空地中央站著一道高大的身影——那是个壮汉,约莫五十出头,头发和胡须已染上大片斑白,身高至少一米九,身材壮得像堵墙,往那一站便自带压迫感。
要知道南疆人普遍个子不高,这般身形的岩勐,在寨子里瞧著格外扎眼。
等所有人到齐,岩勐目光扫过人群,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怅然:「没想到,就只剩下这点人了啊……」
他不像其他轮回阁杀手那样戴面具、裹黑袍,反而穿了一身苗家服饰,布料上绣著简单的花纹。
随后他抬了抬下巴,声音陡然变得洪亮:「诸位,轮回阁如今的处境你们也清楚。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咱们都得在蝶花峒蛰伏,所以现在,我需要你们助我一臂之力,拿下蝶花峒峒主的位置!」
此刻的岩勐还不知道,他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但众人面上依旧装作顺从的模样,齐声应道:「是,阁主!」
岩勐见此,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十日后便是峒主选举仪式,我要你们都随我出席,好好壮一壮咱们轮回阁的声势!」
蝶花峒里支持岩勐的人本就少,若没有轮回阁的人撑场面,他定会显得格外难堪。
他好歹也是老峒主的儿子,当年要不是心思不正,偷了族里的三尸蛊,以他的制蛊天赋,如今恐怕早就已继承了峒主之位。
这些日子他始终不现身,其实是在暗中为选举做准备。
蝶花峒世世代代以养蛊为生,选举峒主自然也要比拼蛊术,所以他自从回了南疆之后,就一直奔波于南疆的十万大山里,希望能够找到一种能够帮他一举夺得峒主之位的特殊蛊虫。
好在他找到了。
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岩勐便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十日里,他再没露过面,直到峒主选举仪式当天,才再次现身,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
「诸位,随我出发!」
众人纷纷跟上岩勐的脚步。
几百号人全都戴著面具、裹著黑袍,又都是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杀手,周身的冷冽气息交织在一起,气势确实足得很。
况且经历过这次江湖追杀,能活下来的,全都是一等一的精英。
跟著岩勐,众人沿著一条狭窄的山道往上走。
这条山道是用木头镶嵌在悬崖上搭建而成的,左侧便是云雾翻涌的悬崖,深不见底——只要脚下一滑,必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踩著木头往前走,连脚步都放得极轻,生怕一不小心踩塌了山道。
其实比起自己,他们更担心岩勐——瞧他那魁梧的块头和体重,这看著不算结实的木头山道,真能撑住他?
他自己摔下去也就罢了,万一连累身边人,那可真是无妄之灾。
众人一边走,一边暗自嘀咕:真不知道蝶花峒的人,是怎么把这些木头一块块架到悬崖上的。
好在一路上没出任何意外,众人有惊无险地登上了山顶。
让他们意外的是,山顶竟是一处开阔平坦的平台,平台中央建著一座祠堂,里面供奉著蝶花峒历代实力最强蛊师的排位。
他们抵达时,蝶花峒的长老们已带著一众有意争夺峒主之位的蛊师等候在那里。
所有人都坐在祠堂前的空地上,身下垫著类似蒲团的草垫,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刚到的一行人。
见岩勐走来,坐在最前排正中央的老者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讥讽:
「外来人的面子就是大,要我们这么多人等他一个!依我看,当初就不该同意他参加这次峒主选拔!」
说话的是长老堂的大长老。
老峒主离世后,蝶花峒一直由他代为管理,他也是最不愿看到岩勐夺走峒主之位的人。
岩勐也冷笑著回怼:「大长老何必阴阳怪气?我本就是蝶花峒土生土长的人,何时成了外来人?
我是离开寨子里几年,但我父亲当年从没把我逐出蝶花峒——我能不能参加选拔,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旁边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连忙起身打圆场:
「大哥,阿勐,大家都是一家人,犯不著闹成这样。今日是峒主选拔的大喜日子,各退一步,别扫了众人的兴!」
说话的是二长老,也是七位长老里唯一一个支持岩勐的人。
蝶花峒的七位长老并非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但彼此间会以「兄弟」相称,这是寨子里流传多年的传统。
可他的话刚落,三长老便拍著草垫站起身,横眉竖目地呵斥:
「老二,就你惯会当老好人!这狗东西当年偷走族里的三尸蛊,按规矩逐出家谱都不为过,如今还有脸回来争峒主之位,简直厚颜无耻!当年老峒主就该直接把他赶出寨子!」
四长老见场面越来越乱,忍不住皱紧眉头,厉声喝道:
「够了!都到这时候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时间不早了,选拔抓紧开始!谁要是不服岩勐,直接用蛊术击败他便是,何必在这里说废话!」
大长老狠狠瞪了四长老一眼,眼底厉色一闪而过,枯瘦的手指攥紧拐杖,随即撑著地面缓缓起身,声音裹著岁月沉淀的威严:
「好了,峒主选拔仪式,正式开始!」
蝶花峒的峒主选拔,核心便是斗蛊,规矩并不繁琐。。
第一阶段,所有候选人需随机抽取一位长老接受考验,唯有通过者才能晋级。
第二阶段则是候选人两两对决,蛊虫种类、数量皆无限制,最终笑到最后的人,便是新峒主。
随著大长老话音落下,蝶花峒众人齐刷刷起身,对著祠堂里供奉的历代蛊师牌位躬身参拜,动作虔诚又肃穆。
复杂的祭拜仪式结束后,众人分作两拨落座。
七位长老带著寨中子弟守在祠堂前的草垫上。
岩勐则领著裹著黑袍的轮回阁众人,坐在对面的空地上,两方气场一冷一热,隐隐透著对峙的张力。
「第一阶段考核,谁先来?」大长老的目光扫过场中,苍老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自带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一位中年女子率先起身。
她身著蝶花峒特有的蜡染衣裙,靛蓝色布料上绣著细碎的蝶纹,腰间悬著个巴掌大的竹笼,笼中影影绰绰,不知藏著什么蛊虫。
女子快步走到场地中央,双手交迭于身前,屈膝行了个苗寨特有的礼,声音利落:「青禾请诸位长老赐教!」
这女子便是石青禾,在蝶花峒的养蛊人里,手艺能排进前三,众长老见是她,纷纷点头,眼底带著几分认可。
阿青坐在元照身旁,眼睛闪闪发光,身子微微前倾,紧紧盯著场中,显然对这场斗蛊期待不已。
很快,一位穿著素色短打的年轻人捧著竹筒上前,筒中插著几十根竹签,每根都刻著一位长老的名号。
年轻人用力晃了晃竹筒,竹签碰撞发出「哗啦」的脆响,随后将竹筒递到石青禾面前。
石青禾指尖一捏,随手抽出一根,递给年轻人,对方看清竹签上的字,立刻拔高声音喊道:「本场考核,由六长老主持!」
七位长老中,六长老头发虽白,脸色却红润,他笑呵呵地抚著山羊胡起身,脚步稳健地走到石青禾对面,语气带著几分打趣:
「青禾啊,今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可得拿出真本事来。」
石青禾神色一正,腰背挺得笔直:「长老尽管放马过来!」
六长老闻言满意点头,随即抬手轻轻拍了拍袖口,只见一只足有成人小臂长的巨型蜈蚣从袖中爬了出来。
那蜈蚣有著棕黑色的外壳泛著油光,几十对足快速划动,扭动著长长的身躯,对著石青禾发出「嘶嘶」的威吓声。
石青禾见状,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的竹笼,笼门「咔嗒」一声弹开,一只彩蝶扑棱著翅膀飞出——蝶翅上缀著红、蓝、金三色纹路,在日光下泛著流光。
蝴蝶类蛊虫本就是蝶花峒最擅长培育的种类,单看「蝶花峒」这名字,便知其地位。
蜈蚣见了彩蝶,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速度快得像离弦的箭,地面都被它的足划出细碎的痕迹。
可彩蝶的速度更快,双翅轻轻一振,便像片羽毛般飘到一旁,轻松躲过攻击。
紧接著,它飞到蜈蚣前方,翅膀快速振动起来,晶莹的鳞粉像细雨般洒落,一圈圈环绕在蜈蚣周身。
众人正屏息看著,那蜈蚣却突然僵住,原本扭动的身躯停在原地,连嘶鸣都停了——竟是睡著了?
对蛊虫不甚了解的轮回阁众人,纷纷发出低低的惊叹,眼中满是好奇。
六长老见状,朗声大笑:「不错不错,青禾,你这『黄泉溺』养得极好!」
这「黄泉溺」是种阴柔蛊术,能让中术者陷入沉睡,梦中如坠黄泉,在窒息与痛苦中慢慢死去,端的是厉害。
石青禾神色依旧平静,没有半分得意,对著六长老躬身:「多谢六长老夸赞!」
六长老点头,声音温和:「祝贺你通过考核!」
石青禾再次行礼,指尖一引,彩蝶便飞回竹笼,她提著笼子,从容地退了下去。
下一个登场的是位中年男子,年纪与石青禾相仿,名叫石磊。
蝶花峒最大的两个姓氏,便是石姓与岩姓。
负责考核他的,是四长老。
「请四长老赐教!」石磊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四长老微微点头,没说话,只是将手凑到嘴边,吹了声尖锐的口哨。
哨声刚落,众人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振翅声。
紧接著,一只天牛模样的甲虫从祠堂后方飞来,停在半空中。
这甲虫足有巴掌大,黑色外壳泛著金属光泽,颚部锋利如刀,爪子紧紧勾著空气,一看便不好惹,连飞行的速度都快得惊人。
石磊见状,也吹了声口哨,声音短而促。
下一秒,一只灰褐色的蜥蜴不知从何处爬了出来,落到脚边,吐著分叉的舌头,警惕地盯著空中的甲虫。
蜥蜴刚站稳,天牛便猛地俯冲而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蜥蜴反应也快,立刻吐出长舌,想缠住天牛,可天牛却灵巧地避开,瞬间停在了蜥蜴的脖子上,锋利的爪子轻轻抵住蜥蜴的皮肤。
蜥蜴吓得浑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只敢微微颤抖。
阿青看得眼睛瞪圆,心里不禁感叹:蝶花峒这些长老的蛊术,竟一个比一个厉害!
这局面已然是石磊落败,四长老脸色冷淡,声音没有半分波澜:「退下吧,考核失败。」
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没让天牛下死手,石磊这只辛苦养出的蜥蜴,恐怕早已没了性命。
石磊垂头丧气,指尖碰了碰蜥蜴的脑袋,带著它落寞地退了下去。
之后,考核继续进行,峒主候选人们一个接一个上场,带来的蛊虫千奇百怪——有吐著信子的毒蛇、鼓著肚子的蟾蜍、浑身带毛的毒蜘蛛,还有翅膀带风的蝙蝠……
但最多的还是蝴蝶,各种颜色、各种纹路的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可惜,最终通过考核的,还不到一半。
眼看第一轮考核快结束了,岩勐却依旧坐在原位,没半点要上场的意思。
大长老终于按捺不住,语气带著嘲讽:「某些人当初信誓旦旦回来,说要夺峒主之位,怎么?现在看到我蝶花峒人才济济,怕了?不敢上了?」
岩勐冷笑一声,知道大长老在说自己,他猛地起身,大步走到场地中央,眼神冰冷地盯著那捧著竹筒的年轻人:「过来!」
年轻人被他的气势吓得一哆嗦,连忙捧著竹筒快步上前,连头都不敢抬。
大长老见了,又忍不住嘲讽:「一大把年纪了,就只会对著小辈耍威风,真不敢相信,你竟是从我们蝶花峒走出去的!要是让你当了峒主,那真是老天瞎了眼!」
三长老也跟著附和,语气带著轻蔑:「大哥,你放宽心,咱们蝶花峒的儿郎们和姑娘们,打小就钻研蛊术,哪是某些半道放弃、走歪路的人能比的!」
大长老听了,脸色缓和不少,露出几分笑意:「你说得对!」
岩勐却像没听见两人的话,指尖一抽,从竹筒里拿出一根竹签,看清上面刻的「大长老」三个字,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手将竹签扔给旁边的年轻人。
年轻人捡起竹签,看清上面的字,声音都在发颤:「本、本次考核,由大长老主持!」
大长老愣了一下,随即畅快地大笑起来,拐杖都跟著晃:「好好好!真是老天开眼啊!」
其他几位长老主持考核时,多少会给候选人留点情面,可面对岩勐,大长老半分放水的打算都没有。
他佝偻著身子,一步步走到场地中央,眼神冰冷地看著岩勐:「遇见我,算你小子倒霉!」
岩勐挑眉,语气带著几分戏谑:「大长老,您这模样,算不算对晚辈耍威风?」
他虽已五十岁,可在年过八十的大长老面前,确实是晚辈。
蝶花峒的老人大多长寿,七八十岁的老人随处可见,七位长老更是个个年过七十,也正因年纪大了,才不再参与峒主竞争。
元照她们初来蝶花峒时,见到那位主持祭典的老妇人便是七长老。
大长老脸色一僵,随即满脸寒霜,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戳:
「你算老子哪门子的晚辈?老子的晚辈,只有蝶花峒的人!」
「我就是蝶花峒的人,这是你改不了的事实。」岩勐语气笃定,寸步不让。
「废话少说!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大长老怒喝一声,拐杖再次重重戳向地面,发出「咚」的闷响。
紧接著,一阵「嘶嘶」的蛇鸣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条足有十几米长的青色大蛇,正顺著不远处的悬崖攀爬上来,鳞片在日光下泛著冷硬的青光,眨眼间便滑到场地中央。
大蛇猛地竖起上半身,碗口粗的身躯绷得笔直,对著岩勐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金色的竖瞳里满是凶光。
「是碎骨煞!」蝶花峒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碎骨煞」力大无穷,一旦被它缠住,浑身骨头都会被绞得寸寸碎裂,故而得名。
这只碎骨煞是大长老养了一辈子的本命蛊,更是蝶花峒的守护神之一。
岩勐见状,嗤笑一声:「不愧是大长老,为了拦我当峒主,连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了,看来你对寨里的后辈,很没信心啊。」
「少废话!赶紧亮出你的蛊虫!」大长老厉声喝道,手指紧紧攥著拐杖,指节都泛了白。
「如你所愿。」岩勐抬手从腰间抽出一片翠绿的树叶,放到唇边吹了起来,「呜呜」的哨声带著诡异的节奏。
很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悬崖下方传来。
下一秒,一道黑色洪流顺著崖壁涌了上来——仔细一看,竟是一只只拇指大小的黑色甲虫,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是百骨哭!他竟炼出了百骨哭!」七长老失声惊呼。
这「百骨哭」和三尸蛊一样,都是蝶花峒的禁忌之蛊。
「百骨哭」又名「百骨枯」,蛊虫所过之处,生灵只会剩下累累白骨,所以叫「百骨枯」;风一吹过白骨,便会发出「呜呜」的声响,像白骨在哭,故又名「百骨哭」。
百骨枯单个力量微弱,可一旦成规模,便是无物不噬的凶物!
此刻,这群甲虫在岩勐的操控下,正疯狂地涌向碎骨煞。
黑色虫潮扑向碎骨煞的瞬间,青色大蛇猛地弓起身子,鳞片绷得紧紧的,泛著冷光。
它显然察觉到了危险,巨尾带著呼啸的风声扫向地面,想将甲虫碾成碎末。
可百骨枯的速度比预想中更快,密密麻麻的虫群像流动的黑墨,顺著巨尾迅速攀爬,眨眼间便覆盖了碎骨煞近半的身躯,口器快速开合,疯狂噬咬著蛇鳞。
碎骨煞吃痛,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在场地中央剧烈扭动,撞得地面碎石飞溅,试图将身上的甲虫甩落。
它还用头颅狠狠撞击岩石,坚硬的石块都被撞得粉碎,可百骨枯却像附骨之疽,死死咬住鳞片缝隙,墨绿色的蛇血顺著鳞片纹路缓缓渗出,染红了地面。
大长老脸色骤变,手中拐杖不断敲击地面,发出急促却有节奏的声响——这是他操控碎骨煞的信号。
碎骨煞立刻张开巨口,喷出一股带著腐臭的青色毒液,落在地上瞬间将青草灼成焦黑。
可虫群仿佛不惧剧毒,被毒液沾到的甲虫虽有少量僵死,但其余的却依旧疯狂往前冲,甚至爬到蛇口边缘,啃噬著碎骨煞的嘴部。
岩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轻轻一抬。
原本分散的虫群突然聚拢,像一股黑色的水流,朝著碎骨煞的七寸涌去——那里是蛇类最脆弱的部位,鳞片也比其他地方薄软。
碎骨煞察觉到致命威胁,身躯骤然蜷缩,想护住要害,可百骨枯早已钻到它的腹下,顺著鳞片缝隙钻进蛇腹褶皱里。
「嘶——!」碎骨煞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起来,黑红色的蛇血从无数细小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在地面积成一滩。
大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拐杖几乎要戳进地里,他拼尽全力催动碎骨煞,可碎骨煞早已痛得失去理智,根本听不到操控信号。
百骨枯的啃噬速度越来越快,先是蛇腹的鳞片被成片咬落,露出里面粉嫩的皮肉;接著肌肉被一点点蚕食,隐约能看到白骨的轮廓。
碎骨煞的挣扎渐渐无力,竖起的身体缓缓瘫倒,只有头颅还在微微颤动,金色竖瞳里的凶光慢慢褪去,只剩下绝望的痛苦。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虫群突然散开,露出中间的景象——原本十几米长的碎骨煞,此刻只剩下一副完整的青色骨架,骨骼上还残留著黑色的虫咬痕迹,连一丝血肉都没剩下。
风从山顶吹过,白骨相互碰撞,发出「呜呜」的轻响,竟真如传说中「百骨哭」那般,透著渗人的悲凉。
岩勐抬手一挥,百骨枯瞬间汇成一股黑流,顺著悬崖退了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在场的蝶花峒众人全都鸦雀无声,脸色惨白——他们蝶花峒斗蛊,向来点到为止,从不会伤及对方的蛊虫。
毕竟每一只蛊虫的培养,都耗费了养蛊人无数的心血、精力和时间,是比亲人还亲近的存在。
可岩勐,却毫不犹豫地杀死了陪伴大长老一辈子的碎骨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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