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黎簇if线（4）
家居用品店
林见微像只快乐的小鸟，在家居区穿梭，拿起这个托盘，献宝似的举到他眼前。
“黎簇！黎簇！你快看这个！”她指尖点着正中央那个黄色的方块，“你看这个海绵宝宝，傻乎乎的，像不像你？尤其是你犯二的时候！”
黎簇正推着购物车，闻言故意把脸一板，凑近看了看，然后手指越过海绵宝宝，指着旁边那个一脸怨气的章鱼哥，挑眉道：“那这个呢？这个整天耷拉着眼皮，一副‘生无可恋、被迫营业’表情的，肯定就是你了吧？每天早起上班时的真实写照。”
“嗯哼～”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那个粉红色的派大星，模仿着魔法少女变身的动作，“等我晚上下班回家，叮咚！把钥匙往这个托盘上一放！完成！我就瞬间从那个被生活摧残、不得不爬起来的章鱼哥，”她的手指从章鱼哥滑到派大星，“变身成这个无忧无虑、傻吃傻玩、不用思考、快乐就完事儿了的派大星啦！懂不懂？这是我的‘快乐变身仪式’！不用工作就会像派大星一样快乐！”
林见微说完，还自己先被这个设定逗乐了，咯咯地笑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黎簇心软得一塌糊涂，哪里还有半点反驳的念头，伸出手，一把将她连人带托盘一起搂进怀里，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里震出来，
“好，那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专属‘快乐变身器’。章鱼哥小姐，欢迎每天回家变身派大星。”
“快乐变身器……”
黎簇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带着她淡淡气息的空气。
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他顺手将钥匙往门边玄关柜上的钥匙托盘里一放。
黎簇干裂的嘴唇无声地蠕动，重复着这个曾经充满爱意和趣味的词。
快乐变身器……
如今，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的心脏上反复切割。
那个会在这里完成“变身”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再拿着钥匙，叮咚一声轻响，然后转身对他露出笑容，扑过来说“我回来啦！”。
……
林见微的葬礼结束了。
人们陆续散去，灵堂里只剩下空寂和残留的香火味。黎簇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黑色西装，站在那儿，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痛哭，没有嘶吼，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眼眶干涩得发疼。
苏万红着眼眶，担忧地看着他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不过几天的工夫，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眼神明亮，仿佛有用不完精力的黎簇不见了。眼前的他，面如枯槁，眼窝深陷，嘴唇因为干涸而起了一层白皮，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担压垮了脊梁，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空壳，散发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气息。
“黎簇……”苏万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黎簇缓缓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神落在苏万脸上，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
“苏万……”他的声音里带着茫然，“为什么……我流不出眼泪？”
他抬起手，用力揉搓着自己干涩的眼角，动作近乎粗暴，
“为什么？”他重复着，“他们都说，难过就会哭出来……可是我……为什么一滴眼泪都没有？是我……不够爱她吗？”
苏万猛地上前一步，用力抓住黎簇的手臂，声音带着哽咽。
“不是！黎簇你他爹给我听着！不是这样的！”苏万几乎是在低吼，“痛苦……痛苦不一定非要靠眼泪证明！”
黎簇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白色的陶瓷托盘，边缘印着色彩鲜艳的海绵宝宝和派大星，还有一个一脸嫌弃的章鱼哥。
一直干涩灼痛的眼眶，在这一刻，像是被这汹涌的回忆彻底冲垮了堤坝。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顺着他的脸颊疯狂流淌，肩膀无法自控地剧烈颤抖，整个人沿着冰冷的玄关柜，无力地滑坐到地上。
他终于哭了。为这个印着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托盘，为那个再也无法完成的“快乐变身”，为他永远失去的、他的章鱼哥兼派大星。
……
又是一个被噩梦撕裂的夜晚。
黎簇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梦里那片无边无际追赶着他的黑暗尚未完全散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喉咙干得厉害。
他脚步虚浮地走向厨房，习惯性地伸手，摸向橱柜里那个固定的位置。
触手是陶瓷微凉的质感，杯身上是——“世界第一可爱”。
那是在一个热闹的商场里，林见微像发现了什么绝世宝藏，举着这个杯子跑到他面前，旁边还拿着另一个印着“世界第一幸运”的。
“黎簇！看！”她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我们买这个好不好？”
他当时接过杯子，看着上面那行肉麻的字，耳根有点发热，故意嫌弃地撇嘴：“‘世界第一可爱’？‘世界第一幸运’？太土了吧，这都什么年代的梗了……”
她立刻叉起腰，仰着头，像一只骄傲又神气的小孔雀，“哪里土了？明明很写实！我难道不是‘世界第一可爱’吗？”
她顿了顿，凑近他，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眼神狡黠，“而且，遇见我，你黎簇，难道不是‘世界第一幸运’吗？嗯？”
他当时被她这歪理说得哑口无言，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写满“快承认”的小脸，心底的柔软和爱意瞬间淹没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羞耻。他无奈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妥协道：“好好好，你说得对，我幸运，我幸运得不得了。买，都买。”
握着杯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黎簇现在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如果这就是幸运的代价，他宁愿自己从未幸运过。
他拿起水壶，想往杯子里倒水，手却抖得厉害，水洒出来了一些，溅在冰冷的台面上。
水，终究没能喝进去。滚烫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大颗大颗地砸落，滴在杯壁上，沿着那行卡通字体蜿蜒滑下，杯子也在无声地哭泣。
月光下，沙发角落那个造型有点歪扭的胡萝卜形状抱枕格外醒目。那是她最爱抱在怀里的东西。
在电玩城，林见微跟那台抓娃娃机杠上了，耗费了几乎所有的游戏币，就为了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胡萝卜抱枕。
第108次，机器爪终于颤巍巍地将它抓起来，掉进出口时，她高兴得直接跳起来抱住黎簇欢呼。
回到家，她抱着这个“战利品”，越看越喜欢，然后指着它对他笑嘻嘻地说：“黎簇，你看它，是不是丑萌丑萌的？尤其是这个表情，倔倔的，傻乎乎的，像不像你有时候生闷气时的样子？哈哈哈！”
黎簇当时被她气得哭笑不得，扑过去就要抢抱枕：“我生气哪有这么丑！”
她抱着抱枕满沙发躲，两人笑闹着滚作一团，最后他成功地挠她痒痒，让她笑得求饶，那个丑萌的胡萝卜抱枕被挤在两人中间。
现在，那个抱枕依旧安静地待在原地，保持着被她搂抱过的形状。
黎簇打开了冰箱。
映入眼帘的，是半瓶她没喝完的酸奶，盖子还松垮地拧着，几包她爱吃却总是忘记吃，放到快过期的零食。一切都维持着她最后一次打开冰箱时的模样，仿佛她只是暂时离开，下一秒就会走过来，拿起那瓶酸奶，抱怨一句“哎呀又忘了喝”。
他“砰”地一声用力关上冰箱门，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阳台上，那盆他们一起种下的多肉，被她戏称为“小小黎”的，因为多日无人照料，原本饱满的叶片已经明显发皱、干瘪，边缘泛着不健康的黄色，奄奄一息地趴在泥土上。
林见微蹲在阳台，小心地给刚栽好的多肉浇水，一边浇一边笑着说：“黎簇，我给咱们孩子取好名字了，就叫‘小小黎’！以后你要是敢惹我生气，我就给它断水！看你心不心疼！”
黎簇当时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故意逗她：“哟，这么狠？这可是你亲生的。”
“哼！惩罚你，就要从你在意的东西下手！”
书架上他们一起拼的乐高，电视柜上他们看电影的票根，墙上贴着的她写的有些歪扭的“家规”……
这个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刻着“林见微”的名字，残留着她的温度。
它们曾经构筑了他最幸福的时光，如今却成了最残忍的证物。
黎簇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被这些无处不在的回忆紧紧包裹、撕扯。
他终于流出了眼泪，却感觉心被挖走了一块，永远地空了下去。
黎簇日复一日地沉默地坐在他们曾经的家里，像一株失去水源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衰败下去。
苏万和杨好看着心急如焚，强行将他拖去了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诊室里的老医生看着化验单，眉头紧锁，最终叹了口气，对苏万和杨好说：
“从各项生理指标来看，并没有器质性的恶疾。他这情况……更像是中医所说的‘郁结于心’，悲恸过度，导致五脏之气郁滞，心神耗竭，整个人失去了求生的意志。通俗点说……是心死了，身体也跟着放弃了。”
“郁结于心？”杨好一听就炸了，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情绪激动地打断医生，“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以为是演清宫剧呢，一句郁结于心就打发了？他瘦成这样，吃不下睡不着，肯定是身体出了问题！你该用更先进的仪器给他仔细检查检查！查查是不是哪里长了东西！或者是什么罕见的免疫系统疾病！”
老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万见状，赶紧上前一步，从后面用力抱住激动的好友，低声安抚：“好哥……好哥！你冷静点！医生说的……也许是对的……”
从这一天起，黎簇成了医院的常驻嘉宾。
世上并没有奇迹，黎簇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这一次，他短暂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守在床边的苏万和杨好。他极其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
“你们……来啦……”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掉。
苏万和杨好赶紧凑上前，拼命忍住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一些。
黎簇的目光缓缓移动，最后落在苏万脸上，“苏万……我想……照照镜子……”
杨好红着眼圈，默默地从旁边的柜子上拿来了一面小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憔悴，枯槁，眼窝深陷如同骷髅，脸色是死灰般的青白，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黎簇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触摸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颊，“我……是不是变丑了……”
苏万再也忍不住，猛地转过身，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来。
黎簇望着天花板，眼神涣散，仿佛透过那白色的阻隔，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身影。
“微微……最喜欢我帅气的样子了……”
“幸好……我现在的样子……她看不见……”
“苏万，好哥……”
苏万和杨好紧紧握住了他冰冷枯瘦的手。
黎簇努力地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平静的微笑。
“别……别为我难过……”
“我……我要去……见她了。”
黎簇缓缓闭上了眼睛，握着他们的手，也一点点失去了最后的力量，垂落下去。
病房里，只剩下苏万和杨好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他终究是，一点点熬干了自己，去奔赴那场无人能阻的重逢了。
(https://www.02ssw.cc/5028_5028797/43729741.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