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怂妖，水行

飓风忽起，铺天盖地。方壶山的山魂，本有隔绝内外之能，此时竟被这飓风吹的边界扭曲，似转眼间便要崩碎。

何准二人从阵中圆光镜向外看去，只见一片大陆，约略有雍州等同，如浩瀚虚空中缓缓而来，仅这遥遥相接的气抛，已是压得两州边缘各自微微翘起，似再近一步，便成万丈高山。

石雪儿手持金箔为引，何准也将手掌覆于其上，二人高声喝道：“星辰之力，来兮！”

半座周天星斗铜人阵所聚天地伟力，忽然聚成龙卷，如漩涡般向此处阵眼间疯狂涌入。受这力量的影响，石雪儿束发的丝绳忽然崩开，一头长发倒竖而起，宛若一道黑亮的瀑布。

藏真也如法施为，将阵中之力引入阵眼。

石雪儿向藏真传音道：“前辈，取坤位，三息后！”

藏真立时应道：“诺！”

冀州缓缓而来，不急，却是堂堂正正，如时间的推移，莫可当之。

石雪儿掐算时间，轻声道：“释！”

何准与她同催灵力，将这伟力释出，直扑冀州大陆。这伟力迎风而前，一生为二，二生为四，四生为八，数息之内已化作一道其大无外的雷霆，轰击于冀州大陆的边缘。那大陆受了这一击，居然微微一震，停滞了一瞬。

这微微的震，是相较整座大陆而言。其中真实的力道，足以崩碎万仞之山，逆流千里之河，实是骇人之至。

那大陆停了一瞬，便如未受影响一般，轻飘飘地道所受之力弹回，又再缓缓向前漂移。

此时藏真释出的伟力已至。这伟力所择的坤位，却是巧妙地避开了弹回之力，将之让过之后，这才骤然暴涨，幻化为一只遮天琉璃大手，藏真低沉的声真从这大手之后传开：“坚壁！”

石雪儿急忙呼道：“前辈不可！”

这大手却已拍在冀州大陆之上。

天何言哉，四时生焉，万物兴焉。是为不易之理，诸神莫能改。

一片漂移的大陆，向前推进之势，可改否？

那琉璃巨掌的一击，生生将之停滞了半息！

这巨掌停于大陆之前，生生崩碎，碎片飞舞，映射出万道光芒，照耀了整片天空，力道再被弹回，退入铜人阵中。

藏真体内的坚壁舍利碎为粉尘，这老僧也吐出了一口鲜血。

石雪儿双唇紧闭，催动阵法，将弹回的力道于一息之间疏理完毕，再喝一声：“释！”

阵法伟力再度向前，又将冀州大陆迟滞了一瞬。

藏真紧随其后，也奉出了一瞬之献。

如是者三，共将冀州大陆迟滞了半息五瞬。

石雪儿喝道：“退！”

石雪儿、何准与藏真向后疾飞，退至老龟身后，将铜人大阵权柄交于其手，各自紧盯着老龟身前的圆光镜。

冀州大陆受先前攻击相阻，行速稍减，却仍以无可抵御之势欺近过来，与雍州已不足一里。

老龟双手一合，将弹回之力融入铜人大阵，沉声道：“聚力！”

三千铜人齐齐抬手，结宝瓶印，畜力其中。

老龟再喝：“借星三千盏，护我一州全。释！”

一声脆响，在阵中炸开，如瓶之破，灵浆喷涌向前，结成一片茫茫雾气，瞬间已与冀州大陆相接。

被这雾气相阻，圆光镜中只余一片茫茫然的白色。

三息之后，大阵之中，三千铜甲现出道道裂痕，全都半跪于地，结印的双手仍自强撑于前。

老龟忽然双目眯起，颈甲骤然贲张，背上星纹蔓延至整个包浆的龟壳，口中喃喃道：“慈航，你命我守雍州万年，许我突破血脉界限，如今你又在何处？”

话未说完，一只数尺方圆的龟壳已自星池处飞起，向东直奔冀州而去。这龟壳越飞越大，转眼间已遮住了众人的视线，进入那迷雾之中。

一声长响悠然，如在心头击鼓。

一阵大地晃荡，如于远海行舟。

迷雾散尽。见两块大陆已然相接，接处有巨山隆起，山石分为两色，近雍州者偏黄，近冀州者偏青。两色之间，赫然有一只数十丈大小的龟壳撑在正中，竟如一道连通两州的悬桥。

壳上六十四块盾甲，排列有序，正合八卦之数。盾甲之上，包浆宛在。

大陆相接，尤有余波阵阵传来。

何准听这声音，对老龟道：“前辈，方壶山的山魂，已经没有了。”

山魂若在，声不能入。

老龟苦笑一声，没有开口。

石雪儿低声道：“整个雍州大阵，也已经碎了。”

何准忽然心中一动：“方壶山魂归天地，雍州大地崩碎，那星池如何了？”

老龟道：“星池来自天上，自然归于天上，此时抬头，还可以看见。”

三人抬头看去，只见那一方星光也似的池水，如脱了大地的束缚，飘浮而起，向上升腾而去。这小小的一方星光，越来越是高远，越来越在广阔，如一方透明的巨印，缓缓印入天空，直至不见了踪影。

老龟木然道：“这星池走的好，这大阵碎的也好。我便是因为此池此阵，不得自在。如今我没了束缚，这便收回龟壳，遨游四海去也。”

他于此守土万年，忽然便觉得，也不是那么想离开。

他运转法力，却发现，龟壳已经与他断了联系，收不回来了。

他沉默半晌，不发一言。

何准等三人也不说话，在一旁相陪。

良久，老龟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横流，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去了龟壳，终了负山之苦，可不就是突破了血脉？今后的修炼，再也不受这血脉拘束！”

这时忽觉一股神奇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而来，涌入四人的身体之中。这力量未必提升四人的修为，却带给他们一种感觉：那就是，前途开阔了顺畅了许多。

藏真向何准二人行了一礼，道：“全赖二位相帮，重造了躯体，方能得此机缘。”

何准问道：“前辈，这是什么力量？”

藏真道：“你非僧侣，自然不知。这是功德之力，擅能避灾祸，生机缘。也是咱们为阻这两州相撞之祸出了力，不知救了两州多少生灵，才能有此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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