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常梦洁
华夏大地，千年之前，尚有妖怪神仙。
这一日，天空中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一条十数丈长的身影自西向东，快速奔行。却是一条黑底白纹的巨蛇，不知何故，被一名道人追杀。
道人掌中雷法凶悍，遥遥劈去，已将这巨蛇劈得皮肉翻卷，伤痕累累，几乎丧命。他一直追到东海之边，才不甘地停了下来。
这道人既不会飞，也不会水。
长蛇奋力高飞，不敢稍停，直至力竭，终于摔倒在云中的一座山上。
这山立于东海之上，上广下狭，高处直入云中。出海的渔人多有所见，却从来无法攀上。
此山名为瀛州。
山中有一只活了快三万年的老龟，无名，排行五。
巨蛇重重地摔落在山上，压伤了无数草木。
草木逃得一命，幸甚。
如果这蛇身上没有毒。
老龟虽然没有读过一篇文章，不知道“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的描述……但也不甚在意。
他只是往旁边躲了躲，有一点儿烦——这蛇，打扰我休息了。
这蛇全无闯入别人地盘的自觉，躺在那里，大声地哼哼。
老龟听得更加休息不好。
嗯，这哼哼声，能听出来，是一只母蛇。
这是一条坚强的蛇，能飞这么远，不该为一身伤在这里哼哼。猪才哼哼。
这是一条无毒的蛇，虽然看起来像是有毒，还因此被人追杀。
那道人要替天行道，也该搞清楚状况才是！
但是那蛇已经没心思想这些，她痒。
被她压伤的，恰巧是能治伤的灵草。仙山之上，不生凡物。
她查觉自己的血肉，正在被这些可怜的草木治愈，那种血肉生长的感觉，带来的就是妖怪也抵抗不住的麻痒。
他痒得忍不住在地上打滚，又压伤的更多的草木，获得了更多的治愈和痒。
哼哼声伴随着长蛇的滚动，如一段诡异的配乐舞。
挺吓人的。
在他附近的是一只龟。一只大龟！
十几丈长的一条蛇，与这大龟相比，便如一个大汉和他的扎头绳，但这大汉没有头发。
没头发的大汉龟趴着不动，这是他坚持了数千年的姿势。
他不是为了以静制动，只是单纯地想静静。
但是龟欲静而蛇不止。
这蛇受不了身上的痒，终于挣扎起来，扑到了一块高出地面的岩石上面。扒住了，幸福得不想动。
那是老龟的一条大腿。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被一只母蛇抱大腿。
但是场而温馨的怪异，忽然就让这老龟有那么一点心动。
他给自己来了一道清心诀，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过了不知多久，蛇妖身上的伤已慢慢长好，恢复了精神，爬上了这块巨大的岩石，深吸了一口气。
此处地势宽广，周遭灵气充足，宜修练。
岩石正中，蛇妖将身体盘起，开始吞吐此地灵气。
她盘起身体的样子，如懒羊羊的发型，只在尖儿上多了一双眨啊眨的眼。
常梦洁喜提修炼圣地一处，数日后化为一只光洁的白蛇。
她蜕皮了，如换了一身新衣。
旧皮未洗，弃于身下。新蛇幻化，变成一位娇媚的白衣女子。
女子新成人形，在巨岩上尝试行走。走的真不习惯，不如用肚皮往前拱。
却因此走出了一种弱柳扶风的姿态。
而且小脚踩在某龟的背上，有一种暧昧氤氲开来的舒适。
所以老龟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常梦洁站立不稳，摔趴下了，回到自己熟悉的姿势。
她保持这种姿势，迅速地吐了一下分岔的小舌头，语意威严地喝道：“何人大胆，动我脚下仙岩！”
女王范儿。
只是语意很威严，语气很柔软。她还没有学会成功的人类角色扮演。
老龟缓缓回头，道：“我。”
这颗转过来的头很大，整体一定更大！
常梦洁直觉惹不起，一个翻滚现出了原形，长尾啪地一拍身上巨岩，匆匆飞起。
低头看时，已见到了龟五的全貌。
一只已经活了三万多年的巨龟，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让常梦洁不敢逃走的存在。不敢上升，也不敢下落，悬停在那里。
直到龟五稍稍散出一点气势，才“啪”地一声，摔回到他的背上。
捶背很爽。
常梦洁飞得不高，摔得也不重，只是害怕：“前，前辈？”
龟五不发一言，闭上了眼。
常梦洁等了很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再次飞起。
龟五再散威压。
又捶一下，好。
如是者三。蛇起蛇又落。常梦洁突然间就找到了自我。
这位前辈喜欢让我一下一下的砸他！
常梦洁上岗捶背员。求生欲让她干得很卖力。
一条蛇服务之后，往往有一场睡眠，懂的都懂。
但这一场，是服务蛇员的睡眠。卖力所以累，累了所以睡，反正防不了，也就不防备。
线条很大的人都是这样。线条更大的蛇也是这样。
常梦洁睡醒的时候，身前放了一小堆灵果。居然还是有偿服务。前辈是一个讲道理的龟。
蛇妖把这些灵果吃了，感觉自己又强大了一些。
这也是一种修行方式呀。
偶尔龟五也睁眼看她，传递一些信息。这里重些，那里轻些，节奏快些，诸如此类。
一来二去，一蛇一龟，居然混得有些熟了。
“前辈前辈，我们不能做个锤子来锤？这样飞上落下的砸，很费蛇的。”
“可。”
“前辈前辈，您这背上，很久没清理了吧。要不要我帮您刷一刷，做个美壳？”
“可。”
“前辈前辈，那里有一只兔子，我捉来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
“我不跑远，不离开您的视线之内。”
“好。”
“前辈前辈，这整座仙山，都是您的吧？您真富有！”
“一般。”
“前辈前辈……”
这一天，老龟似乎听腻了“前辈”，忽然说道：“叫我五。”
“什么？”
“五……”
“五前辈？”
“……”
“五大人？”
“……”
“五老祖？”
“不。”
“五爷？五叔？五……哥？”
常梦洁脑子脱线，忽然憋出了这个大胆的声呼。
“好。”
龟五说了这一个字，“嗖”地一声，将头缩回了壳里。
这时的龟壳，已经比先前好看了太多。四十八块盾甲，都被擦洗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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