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猛虎下山，龙入浅滩
第二天凌晨，陈顺利就扛着那把磨得发亮的猎枪，带着豁牙和另外两个年轻力壮的工人，一头扎进了后山的密林。
豁牙嘴里叼着根草棍，看着陈顺利冷峻的侧脸，心里直犯嘀咕。
“老板，真有那玩意儿？我在这山里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活的金钱豹。”
“闭嘴，跟着。”陈顺利头也不回，脚下踩着厚厚的腐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这次的目标，不是为了果腹，也不是为了卖钱。范文清在省城搭上了线，一个从港城来的大老板，就好这口野味。一张完整的金钱豹皮，是敲开那扇门的钥匙。
追踪了整整一天，直到黄昏，他们才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前，发现了新鲜的爪印。
洞口传来低沉的咆哮。
豁牙几个人腿肚子当场就软了，手里的土枪抖得像筛糠。
陈顺利做了个手势，让他们退后。他一个人，换上最大号的铁砂弹，一步步走向洞口。
“老板，使不得！那畜生会吃人的！”豁牙急得压着嗓子喊。
陈顺利没理他，只是将猎枪抵在肩上。
一道黄黑相间的影子猛地从洞里蹿出，带着一股腥风，直扑面门！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山谷里回荡。
那头成年的金钱豹在半空中被打得一个翻滚，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豁牙几个人冲上来，看着豹子身上那个碗口大的血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们看向陈顺利，像是看一个怪物。
这个男人，不仅心思比海深，连胆子和身手，都他妈不是人。
“处理干净，皮不能破。”陈顺利扔下猎枪，走到一旁，点上一支烟，“豁牙，你回去告诉瘸子叔，让他把厂里最好的山货、药材、家具，都装上车。明天一早，车队出发。”
豁牙一愣：“去省城？”
“不。”陈顺利吐出一口烟，“去南海，鹏城。”
豁牙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鹏城，那是什么地方？报纸上提过一嘴，隔着几千里地，一个荒凉的小渔村。
陈顺利没解释。
他要亲自去看看，那个被无数人称为“一张白纸”的地方，到底能画出个什么名堂来。
六辆解放卡车，顶着星月，第一次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车厢里，除了那张价值连城的豹子皮，装满了青杠山实业所有的精华。
陈顺利就坐在头车，马胜利的旁边，孟河坐在另一侧，像一尊沉默的门神。
走了七天七夜，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当一股咸湿的海风吹进驾驶室时，鹏城到了。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繁华街道。放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工地，和一片无边无际、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的盐碱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鱼腥味和尘土味。
接待他们的是范文清的一个远房表弟，在当地一个刚成立的招商办公室当个小科员，叫赵光明。
赵光明把他们领到一个尘土飞扬的招待所，宴席上，对车里的山货看都没看一眼。
“陈老板，远道而来，辛苦辛苦！”赵光明端着酒杯，满脸堆笑，“我们鹏城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遍地是黄金啊！我跟您说，港城那边有个大老板，准备在这边建一个豪华度假村，就在那边的银滩，现在正在招商引资，您这么有实力的老板，有没有兴趣投点？”
陈顺利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我就是个山里来的，不懂什么叫投资。”
“哎，话不能这么说！”赵光明凑过来，“我带您去看看就知道了！那地方，背山面海，风水宝地！投进去一百万，不出三年，就能变成一千万！”
陈顺利放下筷子：“那地方我没兴趣。我倒是对另外一块地，有点想法。”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用手指了指远处那片在夕阳下毫无生机的白色滩涂。
“那是什么地方？”
赵光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热情瞬间褪去大半，像是提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陈老板，您说那儿啊？那是咱们这儿有名的‘鬼见愁’，一大片盐碱地，种啥啥不活，盖房都打不了地基，全是烂泥。涨潮的时候，海水一淹，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白送都没人要，您问这个干嘛？”
“我想买下来。”
陈顺利说得云淡风轻。
整个饭桌，瞬间安静下来。
赵光明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陈老板，您……您刚才说什么？”
马胜利也急了，在桌子底下用脚猛踢陈顺利。
“老板，你喝多了吧？买那玩意儿干啥？养蚊子啊？”
陈顺利没理他，转身看着赵光明，一字一句地重复。
“我说，那片地，我要了。你开个价。”
赵光明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用看疯子一样的表情看着陈顺利。
“陈……陈老板，您不是开玩笑吧？那片地……那片地是公家的，荒了好几百年了，你要是真想要……”他眼珠子一转，试探着伸出三根手指，“一亩地，三百块？”
这个价格，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心虚。那破地方，倒贴钱请人去开荒都没人干。
“太贵了。”陈顺利摇了摇头。
赵光明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恢复正常了。
“是是是，那地方确实不值钱……”
“一亩地，三十块。”陈顺利伸出三根手指，“一共八百亩，我全要了。现在就签合同，我马上付定金。”
“噗——”
马胜利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赵光明彻底傻了，他看着陈顺利那张不带任何玩笑成分的脸，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个像铁塔一样沉默的孟河。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是遇到了一个疯子，而是遇到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怪物。
陈顺利不再废话，他让孟河把那个装钱的皮箱拎了过来，“啪”地一声放在桌上，打开。
整整二十万现金，红色的“大团结”晃得人眼晕。
他从中拿出两沓，推到赵光明面前。
“两万块，定金。剩下的，我一个月内给你结清。”
他用手指着窗外那片在夜色中显得更加荒凉死寂的盐碱地，对已经呆若木鸡的赵光明说：
“这片地，从今天起，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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