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章 大胜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魔物之间的自相残杀。在饥饿、痛苦与本能驱使下，尚能行动的魔物将獠牙和利爪对准了身边更加虚弱的同伴。吞噬、撕咬……这曾经被魔君用来补充能量的行为，如今却成了加速整个族群灭亡的催化剂。每一次吞噬，都意味着更多的致病菌被直接摄入体内，引发更迅猛的病变。魔物阵营的内部，彻底化作了弱肉强食、直至共同走向毁灭的血肉磨盘。

魔君孤零零地立在废墟高处，望着下方这片比地狱更惨烈的景象。它的大军，它征服这个世界的野心，都在一种它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的微观力量下，化为了乌有。它发出一声混合着无尽愤怒、不甘与彻底绝望的嘶吼，那吼声不再具有往日的威慑，反而充满了穷途末路的悲凉。随即，它那庞大的身躯上，也开始迅速浮现出大片的灰败斑块，坚固的骨甲变得酥脆，强健的肌肉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消融。最终，在无数守军冷漠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先锋魔君，连同它的野心一起，彻底崩塌、腐烂，化作了一滩巨大的、散发着浓郁邪能与疫病气息的污秽之物，再无声息。

随着魔君的死亡和魔物大军的彻底湮灭，那道横亘在天际、如同世界伤疤般的空间裂缝，也失去了维持其存在的能量根基。它开始剧烈地、不规则地波动起来，暗红色的光芒明灭不定，边缘处如同燃烧的纸片般，不断扭曲、收缩，向内坍陷。

“裂缝……在缩小！”观测台上，有人发出了惊喜的呼喊。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只见那原本足以容纳王者分身通过的巨大裂缝，正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小。从中溢散出的异界气息迅速减弱，那令人不适的扭曲感也在逐渐平复。仿佛整个世界的力量，都在自发地愈合这道创伤。

当最后一丝暗红色的光芒在裂缝中心湮灭，当那扭曲的空间波纹彻底抚平，天空，终于恢复了久违的、完整的模样。虽然依旧被风雪和阴云笼罩，但那压在所有人心头近一年之久的、来自异界的沉重阴影，已然彻底消散。

结束了。

持续了数月、牺牲了无数生命、几乎将帝国拖垮的“镇北关保卫战”，终于，以人类一方付出惨烈代价的……胜利，告终。

内城核心堡垒那沉重无比的金属大门，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被缓缓推开。

嬴政，在一众将领、官员以及诸子百家高手的簇拥下，迈步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龙袍，只是上面沾染了尘土与早已干涸的血迹。他的脸色因消耗过度而苍白，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天地。

入目所及，是一片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疮痍。焦黑的土地，破碎的城墙，冻结的暗红色血冰，以及远处那片被魔物尸骸脓血浸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腐烂废墟。刺骨的寒风卷过，带来硝烟、血腥与浓烈腐臭混合的复杂气味，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惨烈的战斗。

然而，在这片死寂与毁灭的景象中，却又透着一股重归的宁静。那是一种没有了魔物嘶吼、没有了能量爆炸、没有了绝望呐喊的，属于战争之后的、疲惫而伤痕累累的宁静。雪花依旧静静地飘落，试图用纯白掩盖这一切的惨烈，仿佛天地在以自己的方式，抚平创伤。

蒙恬、王翦等将领，看着这惨胜后的战场，眼神复杂，有悲痛，有疲惫，也有如释重负。他们身后的士兵们，相互搀扶着，许多人身上还缠着染血的绷带，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庆幸。

盖聂、卫庄等人静立一旁，他们气息不稳，衣衫破损，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同经过淬炼的宝剑。晓梦大师周身清气略显黯淡，月神面纱下的容颜带着一丝疲惫，星魂则望着裂缝消失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端木蓉、念端等医家众人，已经开始指挥弟子和民众，准备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处理那些可能仍有隐患的魔物残骸。

方铭站在人群稍后的位置，望着这片他用尽心力、甚至动用了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手段才守护下来的土地，心中百感交集。胜利的喜悦被沉重的牺牲所冲淡，科技的运用带来了生存，却也带来了对力量边界的思考。

嬴政沉默地伫立了许久，最终，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片疮痍而宁静的天地，声音沉稳而有力，清晰地传遍四周：

“此战，山河泣血，英魂长眠。然，吾辈守住了！”

“自今日起，这片土地，及其后万里山河，将永铭此役！”

“打扫战场，抚恤伤亡，重建家园！”

他的声音，为这场史诗般的战役，画上了一个沉重的句号。尘埃，终于落定。而重建与新生，将在废墟之上，艰难而坚定地开始。

......

光阴流转，距那场决定文明存续的“镇北关之战”，已悄然过去五年。

时间的河流，以其固有的力量，缓缓冲刷着战争的创痕。昔日焦土遍布、尸横遍野的关外战场，如今已被新生的灌木与坚韧的荒草覆盖，只在某些深处，或许还埋藏着未曾清理干净的碎甲与枯骨，诉说着曾经的惨烈。那座曾屹立于血火之中的堡垒，部分区域得到了修缮，作为帝国北疆永久的丰碑与军事要塞，更多的残垣断壁则被刻意保留，成为警示后人的遗迹。

咸阳宫阙，依旧巍峨，但其笼罩的氛围，却与以往有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端坐于帝位之上的嬴政，眉宇间少了几分扫六合、鞭笞天下的绝对锐气，多了几分经劫难、察兴衰后的深沉与睿智。镇北关的尸山血海，异界魔物的毁灭威胁，以及最终依靠并非纯粹武力（甚至可称“阴损”）的方式取胜的经历，让他对“统治”与“强大”有了颠覆性的反思。绝对的武力征服，或许能一时臣服天下，却无法应对未知的威胁，无法保证江山永固，更非长治久安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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