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回头已是苦中人

水绿色的扳指没有了载体，咕噜噜滚落出去，被一只手从地上捡起。

生看着手上的扳指，半晌没有说话。

大地在震颤，蛟强行借运引来天灾，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掩埋。

妇孺的尖叫声和敌人的辱骂声在耳边回荡，生有些茫然的看着一群不知所谓的人对他举起了武器。

他学着刚刚看到的蛟的动作，伸手对着那群人虚虚一握。

本以为这是个厉害角色的敌人们停顿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毫发无损。

正想嘲讽时，却惊恐的发现身体不听使唤了。

气力和生命力迅速流失，须发如雪，肤若鸡皮。

转瞬之间，这片土地上的时间加速了数万倍，连一声哀嚎都没有，他们老成了马上就要死去的样子，甚至还没有死，只能倒在地上感受生命力从身体里流逝的恐惧。

那只手随意的玩弄了他们的光阴，向人挥刀者终成鱼肉。

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生却头也不回的带着那枚扳指离开了。

以常理来说，时序灵族改变他人因果必然遭到反噬，可反噬是世界带来的，生早已脱离了此世，他没有未来，但同样的，反噬无法选中他。

剿灭时序灵族，敌人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但他们没能从时序灵族这里回本。

他们最渴望得到的是时序灵族本身和族长的核，但时序灵族的族人以一种决绝的方式死去，没能给他们回收利用的空间。

那枚核也早就被生吸收，再没了回旋的余地。

这是生的成名之战，便是在那片已化为焦土的、曾经的时序灵族族地。

此后生开始了自己的游历，他像一个过客，所到之处他皆留名，可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宿。

再次相见，已是漫长的光阴之后。

生路过蛟龙族的族地，那里已经差不多空了，可冥冥中一种感应牵引着他留在了这里，他并不知道具体为何。

循着那微妙的感觉向外搜寻，几天后，他在一片荒芜的山谷中，捡到了一条通体漆黑、奄奄一息的小蛇。

小黑蛇伤得很重，生命之火如同风中之烛。

不远处还跟着几个气息不算强大，却纠缠不休的追兵。

总有不长眼的想对他出手，生叹了口气，捞起小黑蛇离开了，只留下几个追兵的尸体。

自从生带走扳指以后，扳指空间内的两个人其实对外界的感知都很模糊，他们甚至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而此刻，张念听着外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他最后能捕捉到的对话是——

“你叫什么？”

“嘶嘶……”

小黑蛇抬起头，发出微弱的嘶鸣

“好志气，”他轻声说，像是赞许，又像是在感叹，

“蛟。”

想要化蛟，所以就叫蛟吗…

生若有所感地摸了摸腰间，那里原本挂着一枚由扳指改制成的挂饰，此刻却空空如也。

也许是丢了。

也许是回到了它本该去的地方。

等张念再次恢复清晰的意识时，发现自己已经跟着陨玉扳指回到了生送蛟去历练的那个时空。

一时间有点难以置信，他看着蛟在时序灵族的一生，险些忘却了这本就只是蛟的一场试炼，试炼成功了以后，蛟就会回到生身边。

青年体态的蛟正坐在阵法中央，缓缓睁开双眼，头顶是天雷滚滚，那是祂化龙的雷云。

对于生来说，阵法运行或许只过去了一刻钟，但对于蛟而言，却过去了太久、太久。

久到，

“我…是谁？”

蛟的眼神带着初生般的茫然，看向面前神色复杂的生。

“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吗？”生问道，声音平静。

“我忘了。”

久到祂又忘了一切。

“忘了…”生看着他，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种近乎沉重的温柔。

他眼中那根从蛟胸膛处长出的连接着他的因果线正在慢慢淡化，最终虚虚的牵引在两人身边。

原来蛟的历练，就是回到过去，把因果补充完整啊。

蛟回到过去成为时序灵族，把生送到了末法时代之前生存；生长大后救了不知道为什么成为一条蛇的蛟，将祂养大。

因果轮回，是谁成就了谁，蛟和生说不清，谁都说不清。

生伸出手，将坐在地上的蛟拉了起来，并细致地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袖，

“我替你记得。”我看到了，我来替你记住。

光怪陆离的画面在蛟脑中最后一闪而过，如同大梦初醒，残留的只有一片空虚。

命运的车轮在经历了无数的岔路与挣扎后，终于在此刻，无可奈何地回归到了它最初的轨迹。

“你叫蛟，”生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是我的…”

雷光劈下，被大阵阻拦在外，雷炸开的光映亮了两个人的面庞，他迎上蛟茫然的目光，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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