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守脉？他们明明守的是自己
张胜远和小齐轮流背着三七下山。
三七的身体太虚弱了，那段三千年前的故事被他讲的断断续续，总是讲着讲着就陷入了昏睡。
“我上次...讲到哪里了？”唇色都透着死气的青年轻声问。
“你说，神明被供奉起来，庇护着那些村民。”小齐煮了点汤，见他醒了就递给他。
三七接过汤，却也不喝，只是老神在在的哼笑了一声，继续讲故事。
神明没有名字，或者说祂忘了祂的名字是什么，只是在某次祭祀时，有村民目睹了祂的真身——
那是一条玄龙，庞大而威严。
自此，村民对祂的尊称从“山君”变为了“龙灵”。
他们为龙灵选了随侍的童男童女，那是两个很可爱的孩子，天真无邪，满眼都是他们尊敬的龙灵大人。
龙灵在人类的供奉中获得信仰，在人类孩童的陪伴下适应着凡间的生活。
最开始，村民们只是祈求风调雨顺，龙灵需要做的并不多，所以尽管村民们人数少，但信仰和祂的消耗勉强能对等，甚至还有富余。
“但是你们知道的，人类的欲望，就是深渊。”三七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贪婪的人类，还是在笑天真的神明。
村民开始求别的东西——姻缘，钱财，力量，子嗣。
他们想要得到，于是就去求神。
神明真的能做到吗？
祂能。
龙灵赋予了村民一种东西，他们才能求得所求之物。
“是‘气运’。”三七满眼讽刺，他的眼里看到的，是一件天大的荒唐事，
“一个神明的能力，竟然是把自己的气运暂时赋予别人。”
哪怕只是暂时借出去，这能力也太过荒唐，这样的神明，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人都有所求，所求不成者，绝大部分都是缺了“气运”，给他哪怕一点点气运，所求之事说不定就成了。
“龙灵本身的实力并没有具体记载，只是有传言说，祂受伤了，留在村子的本质是为了吸收信仰帮助伤口愈合。”
本质上是为了信仰而来，那么在人类的观念里，祂就有可能为了更多的信仰离去。
人心不足，他们希望神明只满足于庇护他们。
然而神明之所以是神明，就是因为祂们不会轻易被凡人撼动。
龙灵要离开了，祂说，这里的信仰不足以帮到祂了，祂要找一处灵脉休憩。
内心起了贪念的村民们给神明饯行，奈何祂根本没在意，自顾自的准备走。
一群人捶胸顿足，对不识好歹的龙灵气了个半死。
然而就在他们气恼的时候，一个人找上了他们。
“那人的身份并没有记录，对方似乎在某个国家位高权重。”
他在风水术数上有些能力，在博得了村民信任后，他告诉他们，有一处灵脉能完美解决龙灵和村民们的需求。
“长白山？”小齐随口一猜，却见三七真的点了点头，
“长白山，青铜门。”
一听到某个词汇，张胜远的眼神就凌厉起来，他上下扫视着三七，对方却神态自若的继续说道，
“龙灵发现这里的气运确实比别的地方要充足，于是选择在这里落脚，与之同行的，还有那群村民。”
比安宁的生活更具有诱惑力的，是他们还未得到的力量。
他们在那位神秘人的建议下统一改姓为“龚”，将这里当做了族地。
每当他们想要什么的时候，就会用那人教授的方法进行祭祀。
“龙灵一日比一日强大，人们又开始担心，当祂足够强大的时候，会抛下他们一走了之，于是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个‘贵人’又给他们支了个招。”
什么招呢？
阴招。
“长白山里似乎有别的族群活动的痕迹，但主要是靠近青铜门那一片地区，最开始龚家人不理解什么是青铜门，但‘贵人’说，那是能收容神明的存在。”
收容啊...
是收容，还是囚禁呢？
“他说，只要收容了神明，整个龙脉都会拥有神明的力量，而龚家的人，将世代成为龙脉的代行人。”
犹豫了没多久，村民们同意了这个提案，但就在他们要实施计划的时候，另一个人找上了他们。
或者说，是找上了龙灵。
他似乎认识龙灵，开口就是一句——
“许久不见，蛟。”
对着能够腾云驾雾、头生两角的龙叫着“蛟”，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两个关系很好。
然而事实是，这人偏偏就是龙灵的好友。
“你怎么又忘了。”那人对于龙灵陌生的态度并不意外，只是叹了口气，嘟囔了几句以后留在了这里。
“你们猜，那个人叫什么？”三七笑的轻快，眼里带着点肆意的促狭。
“是生生。”张胜远一点面子都不给三七，直接了当的宣布了答案。
小齐一脸‘你有病还是我有病’的表情看着张胜远，他觉得这人大概是想先生想出毛病了，三千多年前的事，怎么可能和先生扯上关...
“你可真没意思。”三千默认了这个答案，把小齐看的一愣一愣的。
？
小齐的瞳孔有点涣散了，他在想，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玄幻了，怎么现在更玄幻了？
先生，活了三千多年？！
“你们来的路上看到壁画里的生大人了吧，他当时是用自己的某种东西去帮助龙灵恢复。”
生并没有多看那些村民一眼，只是守在龙灵身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旦龙灵恢复好了，两人不会在这里多留，哪怕一秒。
村民们急了，他们生怕计划不能实现，但那位不知名的‘贵人’却异常兴奋。
他大概是觉得，生来了也不会打断青铜门的收容进程，只会给他们多添一份‘奖励’。
仪式启动了，村民们用最开始侍奉龙灵的那两个孩子当了人祭。
山川化作锁链，青铜门和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压迫着龙灵和祂的朋友。
神明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的被囚困，中间的某些过程已经不可考了，参与这件事的人几乎死光了。
“神怒啊...”
人类，是怎么敢与掌控着因果和气运的神明相抗衡的呢？欲望真的就能给人类带来如此庞大的勇气吗？
真的能。
“龚家的人失去了‘存在’，我不知道是他们二位哪一位的手笔，但，那次镇压，两败俱伤。”
生不知去向，据说是权柄消散了不少。
而龙灵身为主要被镇压的目标，主体留在了长白山青铜门。
神明的灵体逐渐失去意识，开始和龙脉融为一体，而龚家人必须要挑选大气运者作为祂的载体，以维持龙脉的运转。
不是为了天下，而是因为，龙脉一旦出了差错，龚家人恐怕要完全消失。
“为什么龚家和龙脉的关系这么密切？”小齐皱着眉问。
三七愣了一下，然后笑的前俯后仰，笑的不可自拔。
“因为龚家失去了‘存在’，你可以理解为，没人会记住他们，世界上不会存在他们的痕迹。
就比如说关于名字，名字是‘存在’，所以我们没有名字。
而他们想要缓解这种状况，唯一的办法，竟然还是依附龙灵。”
龚，供奉龙，然而相比于供奉龙，他们更像是供奉着自己。
“他们通过把龚家人变成龙灵载体的方式，把‘龚家’和‘龙脉’偷换概念。”
他们指着附身了龚家人的龙灵说，看啊，我们和祂一样，祂身上流着龚家人的血，我们都是龙脉的一部分。
完全失去了身为人的身份，只能靠成为龙脉的附属才能继续苟活于世。
“怪不得...”张胜远喃喃自语，怪不得那个祭祀的地方张家从来没有发现过，怪不得完全查不到龚家人，怪不得生生从来没有提起过龚家的事。
原来是做错了事惹了神罚，连‘存在’都消失了，这个听起来倒像是生生的能力。
难道生生就是在这次受创以后才和张家有了纠葛？龙灵被镇压在青铜门，张家世代看守青铜门...
可恶，缺少了很关键的信息，这事儿也许族长知道，胜知说过，圣婴的事情只有通过族长的信物才能知晓。
可族长他失忆了啊？！
“多可笑啊...这就是守脉人。”三七笑累了，撑着脸叹息。
壁画上的内容是神与人和谐共处互利互促，然而事情的真相却是如此的鲜血淋漓，却是堪称险恶而露骨的人性。
守脉？
他们明明守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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