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荧惑守心
皇帝再次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神色也恢复处理政务的从容。
倒是怡亲王眼神一动，有些若有所思。
“这时候登门，倒是让臣弟想起少时，一般不年不节，钦天监上门找上皇阿玛往往...”
皇帝手上茶杯一顿，也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难得的瞪了一眼怡亲王。
怡亲王虽然收了声，但脸上戏谑神色却并未消退，
“臣弟陪四哥一起见见，早年常听皇阿玛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如今也见见这些手段。”
皇帝无奈一笑，放下茶杯。
“也好，万一是什么双喜临门的吉兆，你也陪朕一同见见。”
怡亲王笑着点头，但却对皇帝一挑眉，不以为意的意思表露无疑。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呢？这个时候求见，早年各位母妃的手段又不是没见过。’
钦天监正使步入殿内，神情肃穆，行礼后跪在殿前，缓声启奏。
“启禀皇上，微臣此番前来，乃是关于近日天象异动，特来禀报。”
皇帝听后，看了怡亲王一眼后，道：“天象异动？说。”
钦天监正使听皇帝语气，不惊不澜，听不出任何语气，头低的更低，继续道。
“皇上，近日荧惑运行至心宿区域，停留不去。而且宫里来报，宫里有古井近日犯赤光，此乃‘荧惑守心’大凶之兆。”
听到钦天监这句“大凶之兆”，皇帝脸色微沉，但怡亲王却不见惊慌。
反而对着皇帝轻挑眉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但嘴上却跟着沉声道。
“皇兄莫急，先听钦天监详解其详。或许只是虚惊一场，毕竟天象之事，玄妙难测。再者，我朝国运昌盛，未必不能化凶为吉。”
然后对钦天监正使道：“何为‘荧惑守心’？”
钦天监不敢抬头，只听到怡亲王的声音问话，但如果他此时能够抬头，定会看到皇帝盯着他的目光冷厉探究，而怡亲王眼中则全是与声音不同的玩味。
钦天监正使深吸一口气，谨慎地答道。
“启禀皇上，按《史记・天官书》云：‘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心宿为南方之宿，象征天子所居。’荧惑星长时间停留于心宿区域，是为‘二心之象。”
“但向来‘天无二日，臣无二主’此等不吉之象，恐怕是上天预警，有和帝星相关的变故将要发生。”
“什么样的变故？”
“臣估计恐怕是近期会有能够动摇皇上权威的人出现，或是双星争辉，有内争之乱。”
“而且‘天垂象，地呈形’宫中古井赤光，也是应验此兆落于宫中，需早做防范。”
“哦，宫里？宫里最近会发生的‘二心之象’，最显著的不就是惠嫔马上就要生的双胞胎吗？”
钦天监正使一直只是暗示，没敢直接将惠嫔之事挑明，听怡亲王如此直言，浑身一颤，直接将头贴地。
怡亲王看着跪在下面的钦天监正使，嘴里用正经的语气询问，眼神却透露出一丝戏谑，眼神暗示皇帝。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又转头看向钦天监正使
“‘二心之争’你是指惠嫔生下两个皇子，还是说只要惠嫔生的有皇子，便会有劫乱之象？”
“王爷，臣不敢妄言，只是依天象推测，或有此忧。”
怡亲王闻言，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目光转向皇帝，意味深长地道。
“皇兄，天象虽玄，人心更难测。或许，这‘二心’之兆，未必只在宫中。”
皇帝沉默片刻，眉宇间闪过一丝冷峻，缓缓开口：“先起来回话。”
钦天监正使颤巍巍站起，低垂着头，不敢直视皇帝。
怡亲王轻咳一声，打破沉默，想再说什么，但皇帝却突然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钦天监正使面前，沉声对钦天监正使道。
“崔敬辰，你是汉臣，看多了《天官书》，可有研究我们满族的风土人情。”
“惠嫔这胎若是龙凤胎，不管什么时候生在哪家都是大吉之兆；而若是双子，在你们汉族皇室中常被视为权柄之争的隐患。”
“但在我们是从草原上来的满族身上，双生子一直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说完不理会钦天监正使的战战兢兢，皇帝转身坐回座位。双眼盯着钦天监正使。
“《满洲实录》曾记载太祖爷胞弟舒尔哈齐亦生双子，我满族入关前，布库里雍顺传十二子开基立业，太宗文皇帝兄弟十四人共襄盛举。双生贵子，向来是昌隆之兆，何时成了不祥之兆？”
钦天监正使的额头开始冒出汗珠，但眼皮一敛一抬之间，最后挣扎一句。
“皇上，《天宫书》有云...”
皇帝和怡亲王意外的看向还想争辩的钦天监正使，在皇帝已经表明立场的情况下，钦天监正使的坚持显得格外突兀。
皇帝眉头微皱，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容置疑。
“当年孝庄文皇后诞下世祖章皇帝，亦有双星伴月之象，不也成就了我朝百年基业？怎么，你在钦天监没见过记录。”
钦天监正使闻言，顿时语塞，汗如雨下，不敢再做多余争辩，只能低头应是，心中暗自庆幸未将话说得太满。
“皇上圣明，臣愚昧，未能参透天意，妄加揣测，实属不该。臣定当谨记圣训，回去深研满蒙汉族风俗，以免再犯此等谬误。”
皇帝的目光如炬，直视钦天监正使，眼神带着威压和看透一切的锐利，缓缓道。
“天象虽可参，但更重要的在于人心。你能坐上钦天监正使之位，天象风俗自然精通，只怕你是忘记初心本分，才会有此谬误。”
皇帝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如锤，敲打在钦天监正使心上。杀意隐而不露，但钦天监正使已觉背脊发凉，深知皇帝言外之意。
钦天监正使颤栗不已，忙俯首再拜，颤声道。
“皇上明鉴，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钦天监正使深知言多必失，再不敢多言，只重复着“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不停叩首。
皇帝却像没有听到他的誓言，片刻后，等钦天监正使的额头开始出现痕迹时，才缓缓开口。
“忠心与否，不是言语就能证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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