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十四

但此刻这个曾经在紫禁城横行的像小霸王一般，甚至面对先帝暴怒都敢据理力争的大将军王却显得异常安静，犹如阶下囚一般被束手束脚，带着帷帽的身影像一只被驯服的野兽。

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目光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昔日的锋芒尽敛，只剩下无尽的沉默与顺从。

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后，转身看向内殿，隐约还能看到太后的身影在窗前显得愈发可怜，但十四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嗤。”

皇帝讽刺一笑后，又瞬间收敛笑意，眼神复杂地看着太后的身影片刻。

太后为了谁对惠妃下手，都不重要了。

就算真如太后所说是为了皇后，皇帝现在也不可能放松对太后的戒备，会毫不犹豫地清除掉后宫包括太后在内的所有明线暗线。

不过看着太后难得一见的示弱，皇帝就算知道太后的话有真有假，也觉得没有必要再深究，难道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让太后亲自承认，自己与十四相比到底有多不重要。

回头又上下打量端详十四一番，比起上次见面，在皇阿玛灵前指着自己破口大骂的狂妄模样，现在这副模样，自己顺眼多了。

景山的人确实不错，会体会上意。

皇帝没有和十四交流的打算，只是沉声冷冷地吩咐侍卫。

“将贝子爷带去宗人府，严加看管，不得有任何闪失。”

十四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跟着侍卫走，步履蹒跚任由铁链拖曳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皇帝也直接走上龙辇，伴随着苏培盛的一声“起驾”，龙辇向养心殿缓缓驶去。

夜色如墨，寿康宫的宫灯今日并不明亮，反而昏黄，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影子拉得老长，长得已经变形。

而屋内的随着皇帝龙辇起驾的声音，竹息从外面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太后身边，低声道。

“娘娘，夜深了，保重凤体要紧。”

目光却忍不住瞥向窗外，心中也无奈叹息。

“你看到了吗？”

“嗯，十四阿哥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到底没有在娘娘面前看着好。”

竹息没有说让太后心碎的话。

“娘娘，为何不见一面？”

“嗤。”

是和皇帝刚才一样的讽刺一笑，太后终于不再保持刚才的动作，坐直身体，仿佛刚才的苍老可怜都是假象，瞬间消散，眼神中透出都是冷意和讽刺。

伸手端起茶几上，已经凉透的药碗，一饮而尽。

“娘娘，药凉了。”

“铛。”

太后将药碗重重放下，药碗与桌面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沉闷。

“不见最起码能保十四一命，见了，皇帝只会下手更狠。”

竹息低头不语，心中对天下最尊贵母子之间的博弈，只觉得无奈与悲凉。

这对母子间的恩怨纠葛，早已难以化解。

但要说没感情，太后也曾经为皇帝在先帝面前几经周旋，皇帝为太后今天的示弱没有让十四阿哥进殿。

但要说有感情，却又被权力和猜忌所侵蚀，太后对皇帝子嗣的生死全不在意，皇帝对太后，唉...

就算没有惠妃这一出，皇帝知道包衣之事，也会毫不犹豫的断掉太后所有羽翼，让太后在寿康宫好好休养。

太后喝完药后，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似乎能看清十四的身影。

片刻后，转头对竹息轻声叹息道。

“哀家和皇帝说过了，你可以安心留在寿康宫，继续陪哀家。”

竹息没有意外的神情，微微颔首，皇帝还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为难太后。

竹息上前将药碗收起，想给太后换一碗热的安神茶。

但当竹息走到一半时，听到太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竹息，下个月替哀家给圆明园送份礼物，庆贺那对龙凤胎满月。”

“等惠妃回宫，也抱来给哀家瞧瞧，哀家可是在皇帝面前备了见面礼的。”

竹息心中一凛，脚步一顿。

“是，娘娘。”

转身应答时，清晰地看到太后的眼神风波未停，偏执却更深。

“竹息，我们要在寿康宫做一段时间的孤寡老人了。”

竹息默默点头，行礼退下。

而在养心殿的皇帝对着太后给的名单沉思，没有直接照着名单让人行动，看来对太后的戒备也是一刻未放松。

皇帝让人查完后，结合之前审问的名单，一同交给华妃和敬妃。

华妃和敬妃，共同商议后，将这次放阴后的名单制定出来。

当然说是共同商议，还是华妃主导，名义上能说是共同，都是华妃之前答应过皇帝，给敬妃一个体面。

两人结合情况，在保证宫里能正常运转，在眉庄孩子满月礼前将名单安排妥当。

加上之前皇帝直接抓的人，这次清理的宫人数量足有一半以上。

九月十五这天大龄宫女纷纷出宫，和家人团聚；太监没有家人，被统一安排去景陵和孝陵守陵。

宫中一时清静不少，华妃和敬妃也从各处行宫调来了一批新人，宫中秩序最起码没乱。

这两位还是有些实力的。

皇帝点头的同时，让人传旨。

这种放阴，每年都要进行一次，到岁数的宫人要么通过考核，成为各处掌事，不然到年纪就得离开皇宫。

不过这次传旨的不是苏培盛，因为苏培盛带着圣旨，赶到圆明园，算是代皇帝亲自前来，参与六阿哥和晞和的满月庆典。

不只是苏培盛带着圣旨和皇帝的赏赐前来，还有后宫各处的礼物也纷纷送到。

到圆明园天然图画内，就看到，和上次洗三一样，各府的贺礼早就络绎不绝。

天然图画，早就大门敞开迎接来宾。

虽然因为皇帝不在，基本是各府福晋或夫人代为出席，场面依旧热闹不减。

敬妃这次没有办法像洗三一样亲自到场，还是提前几天就派人前来帮忙安排，确保一切妥当。

这次还是沈母和芳仪抱着六阿哥和晞和，笑容满面地出来迎接宾客。

宾客们也理解，惠妃要坐双月子，也是因此留在圆明园休养。

虽然遗憾没有见到这位新晋的惠妃娘娘，但对着看着就健康结实，比洗三时更胖乎可爱的六阿哥和三公主，还是口中祝福称赞不停。

‘这两个看着就有福气，能养的住。惠妃好福气啊！’

心思细腻的宾客们，看到孩子后热情更加高涨。

两个小家伙倒也是不哭不闹，反而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逗得众人笑声连连。

气氛正热烈时，苏培盛手捧圣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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