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升堂
神霄五雷道府，荡魔堂。
此地乃是道府之内，专门用以审讯妖魔、裁决罪孽的所在。
与寻常官府公堂那“明镜高悬”的匾额不同，此堂正中，悬挂着一方由整块千年雷击木雕琢而成的巨大牌匾，其上以古朴篆书，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大字——“神威如狱”。
堂中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与肃杀。
堂上那张宽大的公案，乃是由整块沉重的铁桦木制成，色泽深沉，历经岁月，其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与雷霆的气息。
两侧的盘龙紫檀木柱上，是贾琮亲笔所书的一副楹联，笔力沉雄，银钩铁画，隐隐有雷光流转：
“掌中五雷诛邪妄，心头一念判阴阳。”
此刻，贾琮高坐于公案之后的主位，一身崭新的青色道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神情淡漠。
一双幽深的眸子，古井无波，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他并未像寻常官员那般正襟危坐，反而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随意，单手支颐，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叩击着桌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其左手边，坐着的是专程从江西龙虎山赶来的天师首徒堂本刚。
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此刻正襟危坐，一双虎目之中，充满了对这公堂之上不同寻常布置的好奇。
右手边，则是那位一心想在京城寻找突破契机，如今却不得不在此“观摩”办案的二弟子江云飞。
他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武人劲装，只是外面罩了一件道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眼神冷冽，正在不动声色地分析着堂中的一切，从校尉的站位，到堂上的陈设，无一放过。
堂下两侧，十二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按刀而立，面容冷峻，杀气凛然。
他们周身气血充盈，站姿如松，将整个公堂的气氛烘托得如同真正的朝廷三法司会审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不多时，一名百户便领着一行人，自堂外而入。
当先的，正是那刚刚被校尉们从家中“请”来的秀才朱尔旦，以及他那位美貌得不可方物的“新妇”。其后，还跟着几个被一同“请”来，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的街坊邻居。
朱尔旦一身干净的儒衫，只是衣角处沾染了些许泥尘，显然来时颇为仓促。他脸上强作镇定，但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和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却早已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惧。他身旁的“新妇”，容颜绝世，身段婀娜，只是那双美丽的眸子，此刻却显得有些空洞与茫然，整个人如同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被朱尔旦紧紧牵着，亦步亦趋。
“堂下何人？”
贾琮端起手边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声音平淡地开口，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再寻常不过的问询。
朱尔旦见堂上这般阵仗，心中本就忐忑。
但一想到家中娇妻，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长揖及地。
“草民朱尔旦，拜见镇抚使，拜见二位道长。”
他又指了指身旁的妻子，强作镇定地开口介绍：
“此乃草民原配之妻，姓陆，小字少荣。”
话音刚落，堂外那几个街坊之中，便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贾琮抬了抬眼皮，对着堂外候着的几位街坊邻居示意了一下。
其中一位平日里与朱家颇为熟络、性子也最是爽利的王婆子，壮着胆子走了进来，对着贾琮福了一福，随即指着那女子，撇着嘴道：
“大人哟，您可别听他胡咧咧！
俺们可都是看着他家那口子长大的，他那原配少荣，虽说贤惠，可模样……实在是一言难尽。
哪里及得上眼前这位仙子般的人物半分？”
朱尔旦被人当面揭穿，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但他反应也是极快，眼珠一转，竟是立刻换了一副说辞。
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满是“真情流露”的悲痛与决绝。
“真人明鉴！非是草民有意欺瞒！
实是……实是草民与身边这位张家小姐，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
他指着身旁的“妻子”，声泪俱下地编造起来：
“此女乃是城西张员外之独女，闺名小曼。
我二人于灯会之上一见倾心，只是碍于草民已有家室，张员外亦不同意此门亲事。
我二人走投无路，这才……这才出此下策，行此私奔之事啊！还望真人能看在我二人一片真心的份上，成全我等！”
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听得一旁的堂本刚都微微动容。
贾琮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他放下茶杯，从案上拿起一卷早已备好的卷宗，慢条斯理地展开。
“可是奇了。”
他眉头紧锁，故作不解：
“根据顺天府的卷宗记载，这张小曼张小姐，月前已然身故，被发现时，尸首尚在，头颅却早已被那凶残的匪类割去，不知所踪。”
“为此，顺天府还险些冤枉了一位名叫白杨的年轻后生。”
贾琮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剑，直刺朱尔旦：
“本官倒想问问你，若你身边这位当真是张小曼，那官府停尸房里那具无头女尸，又是何人？”
“还有，你那失踪的原配发妻，陆少荣，如今又在何处？！”
朱尔旦被这一连串的质问，问得是汗如雨下，支支吾吾，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贾琮看着他那副心虚的模样，冷哼一声，猛地一拍惊堂木！
“大胆朱尔旦！”
他厉声喝道：
“你莫不是因贪图这张家小姐的美貌，便狠心杀害了你的糟糠之妻。
更是残忍地将其头颅割去，以此来伪造张小姐的死讯，好与你这‘心上人’双宿双飞？！”
这番推断，看似荒唐，却又将所有的疑点都串联了起来，合情合理，令人无法辩驳。
眼见事情就要败露，再也隐瞒不住！
“啊！”
朱尔旦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两眼一翻，竟是当场便要昏厥过去。
也就在此时，一股无形的阴风，悄然席卷了整个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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