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潇湘仙子巧追问，琮三爷笑谈棋局
云舟破开水府的重重禁制，穿云破雾，平稳地行驶在九天罡风之上。
舟内自成一界，温暖如春。
与外界的肃杀之气截然不同，此地一片欢声笑语。
史湘云与贾惜春两个小丫头正趴在一堆流光溢彩的宝物中间，兴高采烈。
她们将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还有一株株晶莹剔ટું的珊瑚，当成了积木，正在努力摆出一个她们刚刚从道书上看来的简易阵法。
珠光宝气映照着她们不染尘俗的笑脸，显得格外天真烂漫。
另一边，宝钗则显得沉稳许多。
她细心地将此行从龙宫得来的各种奇珍异宝分门别类，用一枚玉简一一拓印，登记造册。
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俨然是这支小队伍里不可或缺的大管家。
“这枚东海暖玉温润养神，正好可以给林妹妹调养身子。”
“这株千年血珊瑚阳气充沛，能助环哥儿的武道炼体更进一步。”
她口中轻声念叨着，已将每一样宝物的用途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探春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景象，秀气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她走到凭栏而立的贾琮身边，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解。
“三哥哥，咱们就这么走了？”
“在龙宫里那般大的阵仗，最后却只是杀了一个不成器的敖丙。”
“总觉得……有些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清冷又带着几分娇憨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林黛玉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的一卷道经，飘然来到贾琮身旁。
她学着贾琮的样子，盘膝坐下，一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清亮妙目，直勾勾地盯着他。
“三哥哥，你休想蒙混过关。”
“那老龙王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眼神深处藏着奸猾，背后肯定还有黑手在推动。”
“你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他，必然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算计。”
她微微扬起尖俏的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快说。”
“不然……不然今晚的宵夜，你就别想吃了！”
迎春、惜春，甚至连史湘云都停下了玩闹，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表示赞同。
“就是就是，三哥哥快说嘛！”
“黛玉姐姐问的也是我们想问的。”
大有“你不说清楚我们就不让你安生”的架势。
贾琮被这群莺莺燕燕环绕在中间，感受着她们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心中一片温软。
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缓缓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他亲自为黛玉和探春斟满了杯中的灵茶，茶香清冽，瞬间让喧闹的气氛安静下来。
他示意她们坐下，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们以为，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探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抢答。
“杀鸡儆猴！整顿江南水脉神系，为朝廷收回权柄立威！”
贾琮赞许地点了点头。
“没错，是杀鸡儆祝。”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黛玉那双好奇的眼眸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可这只用来儆猴的‘鸡’，一定要是洞庭龙君吗？”
一句话，让在场的女孩子们都愣住了。
贾琮的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力量。
“从那个自称‘泥鳅河伯’的家伙，跳出来拦路伸冤的那一刻起，这盘棋的性质，就已经变了。”
“有人想借我们的刀，去杀洞庭龙王这只‘鸡’。”
林黛玉何等冰雪聪明，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美眸中闪过一丝恍然。
“所以，三哥哥你就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贾琮摇了摇头，轻笑一声。
“不，那是下乘之法。”
“我若是真顺着他们写好的剧本去演，与那洞庭龙王死磕到底，无论最终是我们赢了，还是两败俱伤，都会被那幕后黑手看扁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玩味，仿佛在叙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趣事。
“他们会笑我贾琮，不过是一介只懂得以力压人的莽夫，一把……还算好用的刀罢了。”
“真正的博弈，是跳出棋盘，自己来做那个执棋之人。”
贾琮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能看到那遥远洞庭湖下的暗流涌动。
“我当着洞庭龙王的面，点出那个‘泥鳅河伯’，就是在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你的底裤是什么颜色，我都知道了。有人在背后算计你，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看你怎么选。’”
史湘云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哇！所以那个老龙王才那么配合，又是废了儿子又是送上厚礼的，原来是被三哥哥你给吓住了！”
“不止是吓住。”
贾琮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更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一个将龙宫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矛盾的绝佳借口。”
“你想想，他儿子敖丙死了，神魂俱灭，龙宫丢了天大的脸面。这口恶气，他能咽得下去吗？他又敢朝我们天庭使者撒吗？”
“既然不敢，那他会去找谁？”
贾琮循循善诱，引导着她们的思路。
“自然是去找那个躲在背后，算计他、拿他当刀使的幕后黑手！”
探春的眼中异彩连连，她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
“如此一来，我们兵不血刃，不仅拿足了好处，更是在整个江南水系面前立下了绝对的威严。”
“而洞庭水府内部，因为龙君的这口恶气，必然会与那个幕后黑手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我们再以‘调停者’的身份出现，到时候，整个洞庭水系的大小神祇，谁还敢不心悦诚服？”
贾琮含笑点头，补充了最后一句。
“一石数鸟，何乐而不为？”
话音落下，整个云舟之内，一片寂静。
所有姐妹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们看向贾琮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亲近依赖，多了一层深深的崇拜与敬畏。
原来，在她们嬉笑玩闹、清点宝物的时候，贾琮已经在无形之中，布下了一个如此深远宏大、搅动一方风云的棋局。
林黛玉最先回过神来，一张俏脸微微泛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她伸出柔荑，轻轻在贾琮的胳膊上捶了一下。
“好啊你！”
“原来早就把一切都想好了，还故意吊着我们，看我们为你着急，真是坏透了！”
那语气虽是娇嗔，眼底深处却满是化不开的柔情与骄傲。
贾琮顺势抓住她的小手，温热的触感传来，他笑着调侃道。
“我家林姝仙子心怀慈悲，我若是在龙宫直接大开杀戒，血流成河，岂不是污了你的眼？”
“让你看看这神仙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算是一种红尘历练嘛。”
一番话说开，众人心中的疑虑尽去，气氛再次变得欢快轻松起来。
贾琮看着眼前巧笑嫣然、各有风姿的众姐妹，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与坚定。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曾经束缚在她们身上的那些无形的命运枷索，正在自己的引导之下，被一点一点地挣脱、粉碎。
这才是他想看到的。
什么红楼一梦，什么金玉良缘，什么泪尽而逝……
有我在此，都将化为泡影。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着整理卷宗的宝钗，忽然抬起了头。
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张一向雍容温婉的脸上，此刻竟带着几分苍白。
她手中拿着几份用朱笔重点圈出的卷宗，快步走到贾琮面前。
“三弟，你看看这个。”
宝钗的声音有些发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洞庭龙宫之事，或许只是个例。但江南之地，这些受万民香火供奉的基层神祇，其糜烂程度，恐怕已经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地步。”
贾琮接过卷宗。
只扫了一眼，他眼底的温柔笑意便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
瞳孔，猛地一缩。
那份卷宗上，用冰冷的笔触，赫然记录着：
“姑苏城隍，享受万民香火，却暗中勾结黑山老妖，以生魂为祭品，换取阴德修行……”
他翻开另一份。
“金陵土地，玩忽职守，其辖区内瘟疫横行，他非但不以上神之力庇佑苍生，反而趁机散播谣言，蛊惑信徒献祭童男童女以求平安……”
一桩桩。
一件件。
罄竹难书。
贾琮的脸上，再无半点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般的阴沉。
整个云舟内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刻，骤然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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