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若我赎罪呢？

王雪梅带着复杂的心情和周羡一起回了家。

还没进门，她就远远的听到了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娘，看起来兄长和嫂嫂们好像都很期待韩凌川回来呢。”周羡幽幽说了一句，摸着鼻尖干笑了一声。

王雪梅站定了脚步，“如果凌川回来，你还愿意呆在这个家吗？”

“只要娘亲不嫌弃，我肯定会留着。”周羡想了想，说道。

王雪梅微微一笑，“我怎么可能会嫌弃我的儿子。”

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她的心里很烦乱。

韩凌川忽然回来，就暴露出了一种非常糟糕的意图。

他对周羡带着仇视。

即便韩凌川愿意继续当她的儿子，恐怕她往后也免不了要在这两个儿子中间做一个取舍。

是等等看，还是现在就下个决心？

王雪梅一时间不知道主意该往什么地方下。

路很多，但却又都好像是死胡同。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王雪梅摇了摇头。

还是先看看韩凌川这一次回来说什么吧。

院子里，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围着刚刚回来的韩凌川七嘴八舌的问着，氛围轻松而愉悦，大家的确都很开心。

就连韩凌军都好像忘了，那日他对韩凌川的敌视和不信任，此时他说两句话就拍一拍韩凌川的肩膀，眼里满是欣喜。

王雪梅和周羡出现在门口，院子里热热闹闹的谈话声，登时戛然而止。

“……娘。”

韩凌川扭头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声音沙哑的开口。

王雪梅并没有因为这一声娘而眼眶失守，脸色依旧平静。

但他心里其实是欣喜的。

“你跟我进屋。”王雪梅说道。

有些话，她需要先跟韩凌川问清楚。

走进房间，王雪梅在中堂旁的椅子上坐定。

“这身衣裳挺好的，适合你，干净利落。”王雪梅定定看着这个儿子，语气平淡的赞叹了一句。

她没有追问韩凌川哪里来的银钱，又是置办行头，又给家里人买礼的。

这事若是他愿意，自己会说。

若不愿说，问了也是谎言。

韩凌川双手向下一抖，轻抚了一下崭新的衣裳，欲言又止，又最后什么都没说。

王雪梅眼波微敛，望着面前这个自己上一世差点都要割肉挖骨去供养出仕途的三儿子，激荡翻涌不止的心神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这次回来，什么打算？”王雪梅问道。

韩凌川低垂着脑袋，非常牵强的干笑了一声，忽然在王雪梅的面前跪了下来。

“娘，我想回家……”

他忽然冷如雨下，沉闷的嗓音像是破碎的木头罐子，“那一天，我不知道我该想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我确实在不久前就已经知道徐寡妇才是我的生母，这是父亲告诉我的，但我从来都没相信过。”

“那一天，娘亲所说的那番话，彻底打破了我最后一丝幻想。我无法相信这一切，我只想出去走走……”

韩凌川说的情真意切，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把衣襟都快染湿了。

王雪梅看着他这般模样，心里却一阵阵抽疼。

果然还是她所熟知的三儿子。

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他难道还以为她这个可怜的母亲，只是因为那天韩建说的东西，无意间知道了这些事？

你老母的，你老母都死过一回的人了！

王雪梅的手忍不住想抓点有力度的东西。

比如……

门口那几根带刺的花椒枝。

强压着内心强烈的怒意，王雪梅问道：“所以，你其实是受到了惊吓，才会出走这么多天，连个消息都没给我们？”

“娘，对不起……”韩凌川哽咽不能语。

“我确实，确实是脑子太乱了，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我觉得我好像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直到这两日我才想通了一些。”

“你想通了什么？”王雪梅问道。

虽然她心如刀割，但她现在不得不承认。

她百般疼爱了十六年的儿子，跟她离心了。

她这个养母哪怕做的再好，也终归不是生母。

不，或许他早就已经跟她离心了。

上辈子他隐忍了那么久。

也许是比现在更早的时候回来的。

“想通了，我不应该跟那个女人有其他的瓜葛，她只是我的生母。”韩凌川说道。

“她对我只有生育之恩，并没有养育之恩！”

这话让王雪梅有些意外。

难道是她想错了？

“你就这么干脆的下定了决心？”王雪梅难掩诧异，“她毕竟是你的生母，如果没有她，你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生养之恩一样大。”

“不，娘，养育更重于生养。”韩凌川很果决的喊道。

“正是这个问题，让我逃避了这么些天，现在我想清楚了，我选择养育我的，而不是生养我的。”

“当然，这还需要娘亲的选择……”

王雪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这话说的，她差点就信了。

真，差一点。

刚刚那一瞬间，她心里软的像是一把甜到了极致的糖霜，眼泪都几乎出来了。

但好在她及时醒悟，提醒了自己一句。

她不能忘记韩凌川最初撒谎了。

这是前提！

“你能这么想，娘亲真的很欣慰。”王雪梅决定给自己这位曾经最疼爱的儿子抛个极致考验。

“但，我与你亲生母亲是生死血仇，已经没有任何可转圜的余地，你能接受我杀死你生母，而不怨恨于我吗？”王雪梅问道。

韩凌川愣住了。

“娘，就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吗？”他期期艾艾，神色晦暗。

王雪梅摇头，“都闹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有什么可转圜的余地？况且，就算是有，我也不打算放过她。”

韩凌川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翳，又迅速扮出往日里那乖巧的模样，说道：“娘，就不能看在我的份上……差不多就可以，到此为止吗？”

“我知道我那个生母不是什么好人，坏事做的太多了，确实该死。可是，要是娘杀了她，这个结果，我可能会有些……难以接受。”

王雪梅点头，“没事，我不亲手杀，到时候我找别人动手。”

韩凌川：……

他的嘴角轻抽了两下，“娘，我的意思是……”

王雪梅打断了他的话，“那一天，我就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和你生母你只能二选一。”

“你若是还认我这个母亲，那她就是你的仇人，你可以不用对她做什么，但不能为她求情。我这么说对你来说，或许心狠了一些，但这件事没有余地！”

王雪梅的话比雪山顶上吹了千年的石头都生硬，冷酷，毫无温度。

被欺瞒戏弄最后毒杀至死……

怎么能轻飘飘的就算了呢？

乐山的佛遇到这种事都讲不出来仁慈二字。

韩凌川抬头看向了王雪梅：“娘，可否让我替生母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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