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死签
“把村里三十岁以下、家里有娃、快吃不上饭的都叫来。”
村长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老六！”
“六哥！”
“六叔这是要抽生死签？”有人小声问道。
“抽中的人，每月二十斤粮，娃儿养到十八岁，要是像仲民那样能读书，全村供他上学！”
村长点头道：“茂田，你去喊人，把满屯、春生、来喜他们也都叫祠堂去。”
“老六，满屯他们是不是咱们陆家人。”二爷爷提出异议。
村长叹了口气，说：“都是一个村的，要是不带他们，万一被他们传出去咋办？”
茂田压低声音，“要不灭口？”
“一把火给他们烧了。”边上有人出主意。
“……”
“胡闹！”
村长厉声喝道，“一下子杀光外姓人，你们是风声走漏的太慢？”
“那咋办？他们信得过吗？”
“就算抽中了，他们愿意替仲民死吗？”
“万一遇上事儿以后，直接撂挑子咋办？”
“这就不用担心了。”
村长沉声道，“那几个人的爹娘孩子都在村里，真敢撂挑子，咱们张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他们不一定有那好运能选上。”
不一会儿，祠堂院子里就聚齐了二十来人。
满屯几个外姓人，在人群中比陆家人更瘦弱，这也是他们第二次进张家祠堂。
“六叔，人到齐了。”
张元生站在台阶上抬手，刚刚还略有喧哗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今天叫你们来，是为活命的事。”
他环视众人，继续说:“今年粮食的产量，大家各自心里都有数，公社救济粮现在也没个动静，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要饿死一小半的人。”
众人沉默。
今年的收成比往年更差，都心知肚明，只盼村长能想出法子保住孩子。
村长从怀里掏出一叠发黄的纸片。
张家人认得这是生死签，满屯他们却是头回见。
“抽中的人用命换粮，每月二十斤，娃儿由村养到十八岁，能读书的全村供上学。”
满屯眼睛一亮，和春生、来喜对视一眼，直接跪了下去。
“村长，我们愿意！”
陆家人这边却炸开了锅。
“六爷爷！生死签是咱们张家人的族事，凭啥外姓人也能跟着抽签？”
一个后生涨红着脸喊道，“咱们姓张的还没死绝呢！”
“就是！”
其他人附和，“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抽签？”
满屯他们跪在地上，不敢反驳，只是一个劲磕头。
村长朝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茂田上前去把人给扶了起来。
“都给我闭嘴！”
等人站定后，村长一声吼，祠堂里只剩粗重的喘息声。
他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满屯三人身上，“想清楚了？抽中了可是要去送命的。”
“想清楚了！”
满屯郑重道，“我一个人去死总比全家饿死强，只要村里愿意给粮，这条命就值了。”
春生和来喜也紧跟着说：“村长，我们愿意。”
这时张世里从人群中挤出来，扯着嗓子喊：“六爷爷，我也行！张家人不怕死！”
“滚回去！”
村长一看，连孩子都跟来了，立刻呵斥道:“毛都没长齐的东西，轮不到你逞英雄！谁把他喊来的？这是他能掺和的事儿？”
没人喊过他，是他睡不着，听见隔壁屋的动静，偷偷跟来的。
“六爷爷，我也想为村里出点力。”
“你出个屁的力，我们这群大人还没死绝呢！守田，把这个小兔崽子给我撵回去！”
世里被拖出去时还在喊：“六爷爷你糊涂！本来就缺粮，还让外姓人跟着分！”
守田照他屁股一顿抽：“小兔崽子还敢犟嘴！等我打完让你爹再抽一顿！”
“叔，我是大人了，你再打我，我就还手了！”
“反了你了！”守田一听，下手更狠。
祠堂里，村长继续道：“有人觉得这事只能张家人干？那不带满屯他们，到时候饿急眼了，把事儿传出去咋办？”
满屯着急道：“村长，我们肯定不会多嘴的！”
村长没理会，接着说：“是不是还有人想弄死满屯几家？”
满屯他们听到这话，腿都吓软了。
村长用余光瞥见他们害怕的样子，暗自满意，又道：“糊涂！他们在村里三四辈了，除了不姓陆，跟自家人有什么两样！”
那三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庆幸村长明事理。
“今年再不下雨，村里都要死一半，明年还不下呢？荒年都是连着好几年打的，年年死一半，咱们村还能剩下几口人？”
“行了，道理我就讲这些。至于要干什么事儿，只有抽中的人知道，其他人敢多问，逐出族谱，不准姓张！”
村长又转向满屯三人，“这次就算没抽中你们，以后也会给你们分粮，不过都不是白给的，是要花钱买的。”
“村长，花钱也行，我们愿意给钱的！”
“嗯，你们要记住了，但凡传出风声去，张家村就真容不下你们了。”
“村长放心，我们发誓不外传，否则全家不得好死。”
将话都交代完，村长举起碗：“抽吧。”
“祖宗保佑！”
人群分成两排。
茂田第一个上前，看着空白的纸面，叹了口气退下。
接着是世光，同样落空。
满屯他们几个排在最后，紧张地随着队伍挪动，三人心里念叨的都是希望前面的人别抽中。
抽到一半，仍无人抽到。
村长晃了晃缺口的粗瓷碗：“一个一个来，抽到画圈的算数。”
世粮的手在碗沿蹭了三下才伸进去，展开纸片后嚎啕大哭，也是空白的。
队伍缓慢前移。
满屯数着前面的人头：七个、六个……他们抽中的几率，越来越大了。
轮到世祥时，那小子转身就跑，被门口的族人一把拽了回来。
他在家里最受宠，宁肯少吃两口，也不愿去送死。
“孬种！”有人骂道。
村长道：“他不愿意抽，就算了。”
世祥瘫在地上大喘气，一听这话，脑子瞬间清醒了，吓得赶紧爬过去。
“六爷爷，我抽我抽！我刚刚是怕抽不中，想去外面洗把手再抽的。”
抽不中是一回事，不准抽可是背弃家族的大罪，爹娘饶不了他。
村长看了他一眼：“下不为例。”
“哎哎。”
他颤抖着从碗里抽出一张纸，屏息打开……
呼！！是空白的！
他不敢表现高兴，装着难过抹了抹眼泪：“可惜了，没抽中！”
后面的守亮一把将他推开，迫不及待抽出一张打开。
“我抽到了！我抽到了！”他狂喜地举起双臂，在人群中来回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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