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电风扇
四九城，九月的骄阳炙烤着大地。
一辆沾满泥点的轿车，风尘仆仆地停在了张仲民的新房门口。
这是河北钢铁厂派出的专车，颠簸了八九个小时，才将立下大功又即将成为新郎官的张仲民，给送了回来。
“张主任，东西都在这儿了，您看还有什么吩咐？”
司机潘海下车，麻利地把钢铁厂奖励的几样东西搬下来。
一个录音机，一台电风扇，两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脸盆，还有几个印着河北钢铁厂的大号搪瓷缸。
张仲民拍了拍潘海的肩膀，说道，“辛苦你和吴泉同志了，你们两个先进屋喝口水，今天就在这儿住一宿，等明天再往回赶吧。”
潘海一听，连忙摆手。
“不了不了张主任，这几天厂里的招待多，哪里都在等着用车，我和泉子路上倒着开，人歇车不歇，得赶紧回去。”
他指了指副驾驶正靠着椅背打盹的吴泉，显然累坏了。
“那行吧。”
张仲民又说道：“不过，再急也不差一顿饭的功夫。开这么远的路，不吃口热乎的哪行？吃点东西再走。”
说完就上前喊醒了吴泉，拉着两人往院里走。
村长知道他今天肯定会回来，还让人在院里撒了水，就是为了给他驱散一下暑热。
“仲民回来了，锅里给你热着菜呢。”
村长看着拿着东西的司机，赶紧让茂粮叔赶紧把东西接过去，问道，“这两位是？”
张仲民连忙介绍道，“六爷爷，这两位是钢铁厂的司机同志，潘海和吴泉。为了送我回来，他们两位轮换着开了一路。”
“哎哟！那可真是辛苦你们了。”
村长跟他们客套了两句，随即转向张仲民，没好气儿的絮叨起来。
“我说你呀，也真是的，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了，非要踩着点儿的回来，要是错过了吉时，我看你咋办！”
他越说越来气，打量着他说：“你看你这脸熬得，眼睛下面黢青，好好的一个新郎官，顶着俩大黑眼圈像什么样子？让亲家那边的人看了，还以为咱们老张家多不讲究呢。”
潘海和吴泉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地搓着手。
茂田叔出来以后，捧着那些搪瓷缸子，咧着嘴看热闹。
“你笑个屁啊，还不赶紧去把饭菜端出来？”
张茂田被村长吼得缩了脖子，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赶紧应道：“哎！哎！知道了六叔，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他拉着茂粮就一块往屋里钻，生怕慢一点又招来老爷子的数落。
这时候，村长已经把火力从张仲民身上移开了，对着潘海和吴泉换上和煦的笑容，招呼道。
“来来来，两位司机同志，屋里坐，守信，你赶紧去把井里镇着的绿豆汤也端上来。”
“哎，知道了，爷爷。”守信应声道。
两人被这老村长一会儿雷一会儿雨的架势，弄得有点懵，但能感受到那份实打实的热情，连忙道谢后，跟着进了堂屋。
里头十五瓦的灯，早就亮着了。
张家村离四九城近，以前饭都吃不饱，没人愿意去搞这些玩意儿，还是在八月份的时候，张仲民才张罗着把电线杆子给立了起来。
虽然村长总觉得电费金贵，就算仲民给他买了灯泡，他在自己家里还是点的煤油灯。
这时，茂田和茂粮端着饭菜进来了。
本来是炖的一只母鸡来着，那是给仲民一个人准备的，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拿出来，就重新炒了两个素菜，和一份蛋花汤，又去热了几个玉米面贴。
“快坐快坐，都是些家常便饭，将就着吃点。”村长招呼着。
“麻烦老村长，麻烦张主任了。”
潘海和吴泉被让到上座，看着这桌在他们眼中，已经是很丰盛的饭菜，多少有些拘谨。
村长也看出来了，拿起一双筷子，不停地给他们夹菜添汤。
“两位师傅辛苦了，多吃点。”
“贴饼子管够，不够锅里还有。”
村长看着他们放开了吃了，又忍不住开始念叨张仲民，“看见没？人家师傅多辛苦，你呀，以后做事多想想家里人，都是个马上要成家的人了……”
张仲民笑着应承，“知道啦，六爷爷教训的是。”
正吃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于是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墙角放行李的地方，把那个华生牌电风扇搬了出来。
深绿色的铁制外壳，锃亮的金属防护罩，三个浅绿色的塑料扇叶，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洋气。
“六爷爷，这是钢铁厂给我的奖励，咱们来吹吹凉风。”
张仲民说着，把风扇放在离饭桌不远的一个凳子上，插上墙角的两孔插座。
然后找到风扇背后的旋钮开关，用力一拧。
“嗡——！！！”
打开以后，噪音比风声都要大。
“嚯！”
村长吓了一跳，可还是新奇地探着头看。
“这闹腾起来跟小拖拉机似的，不过，风倒是挺大的。”
茂田叔也凑近了些，想伸手摸摸旋转的扇叶，又赶紧缩了回来。
“真是好东西，这可比扇扇子得劲儿多了，仲民啊，他们钢铁厂可真大方。”
吴泉听到这里，话匣子也打开了。
“这可不是我们厂大方，这台风扇，还有那录音机，都是张主任该得的，一点水分都没有。”
潘海这时候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附和道，“泉子说的对，您们不知道，张主任在我们厂干了多大的事儿。”
他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我们厂长高兴的差点把桌子都拍散了，光是给这两样东西，他都觉得不够。”
“是啊，要不是张主任明天要办喜事，我们厂长都想把他扣下，开个庆功大会了。”
村长听到这些，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咧开，那份自豪藏都藏不住。
但他毕竟是个长辈，努力摆出谦虚的样子连连摆手。
“哎哟，你们过奖了，过奖了啊，他呀就是愿意学习，小时候，别的孩子都在外面玩，就他捧着本书天天看。”
张仲民这时候也说：“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东西能做出来，也是钢铁厂的老师傅，开了个好头。”
潘海和吴泉吃饱喝足后，再次起身告辞。
村长让茂田拿出了两块腊肉，放到了他们的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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