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公社的头彩
公社的于大奎和高二山一前一后进来，两人的脸上，都带着被匆匆喊过来的不悦。
“张叔，公社抗旱的任务很重啊，你这时候把我们叫来，是张家村天塌了还是地陷了，非得公社出门擦屁股？”
于大奎进门后，屁股刚挨着板凳就开了腔，语气里带着一点酸意，显然是对张家最近的风光有些眼热。
高二山落后半步，脸上一直堆着笑，眼神在村长和张仲民之间飞快地扫过。
“仲民啊，听说你今天又招待了开车来的领导？你们张家村现在又是开荒，又是搞协作点的，都快赶上蜘蛛结网了，真是到处结善缘呢。”
张仲民拿出一盒大前门，慢条斯理的递了过去，“于主任，高书记，来一根儿？”
于大奎没接，而是从自己兜里掏出那压得有些变形的牡丹，点上以后狠狠嘬了一口。
“呵呵，用不着，有什么事儿直说就行，你那烟，我抽着不踏实。”
这话里裹着旧怨，也掺着明晃晃的羡慕。
高二山倒是伸手接住了烟，在指尖捻了两下，却没点火。
“于主任是个直性子，不过你总不会是叫我们跑这一趟，是，是来品烟的吧？”
两人看向张仲民，就等着他赶紧张嘴放屁。
张仲民像是没感受到那灼人的视线，弹了下烟灰，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给前进公社的几个村子，找了点事儿做。”
“别他娘的绕弯子。”
于大奎警惕的看着他，“你们张家现在能耐大，连我们公社的人，听到你们放个屁，都要赶紧过来听响儿，但是我告诉你，想并村吃大户？门儿都没有！”
“你跟谁他娘的说他娘的呢？”
村长才不惯毛病，指着他俩的鼻子就开始骂了起来。
“个驴操马下的剥皮牲口，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蹬鼻子上脸是吧？”
村长的后槽牙咬的咯噔响。
“我们仲家民心善，见不得十里八乡的娃娃，饿得跟细脚伶仃的瘦猫崽儿似的，见不得老人饿得躺在炕上直倒气儿。”
村长这话吼得震天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于高二人的脸上。
“他求爷爷告奶奶的，在城里给人当孙子，磕头作揖，就差给人舔腚沟子了。”
一直稳坐如钟的张仲民，听到这里，他那夹烟的手指，差点烫到自己。
知道村长这是给自己的功绩添砖加瓦，但是舔……
大可不必。
村长正骂在兴头上，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梗着脖子继续发挥，“这才他娘的在供销社和纺织厂那儿，抠出来点救命的活儿。”
他气得原地转了小半圈，烟袋杆子偷摸抽了于大奎好几下。
“想着拉拔一把周围的穷亲戚，也省得你们治下的村子，饿死的人比地里的田鼠还多，坟头添的新土比庄稼苗还密。”
于大奎正在归拢他刚刚说的，救命的活，那不痛不痒的抽打，也没往心里去。
“你们俩倒好，属白眼狼的玩意儿，闻着肉味摇尾巴，看见骨头呲獠牙，还他娘的倒打一耙，往我张家门楣上泼粪汤子？行，行啊。”
“也不用等明天了，等会我就让张家的小子们，敲着破锣，挨个村给我喊。”
“就喊前进公社的于大主任、高书记，瞧不起救命粮，是你俩这驴日马下的官老爷，拦着不让活命，就怕张家找门路让他们吃饱了肚子，显得你俩没本事。”
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俩都没有脸进祖宗的坟圈子了。
“哎哟，我的老叔，您刚刚说的啥？其他村的人也能搞副业了？”
于大奎耳朵自动过滤了所有刺耳的话，他现在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就听到整个前进公社都跟着沾光了。
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恨不得去给村长捶腿。
村长却像是没听见他刚刚说话了似的。
慢悠悠地把旱烟袋从嘴里拔出来，往门外吐了口痰，那动作，透着说不出的嫌弃。
“哟——”
“于大主任的这耳朵，被驴毛给堵着了是吧？”
“还会挑食呢？净捡着香的听。”
“哎呀，仲民啊，你看这事儿闹的，都是我们觉悟低，没理会你雪中送炭的深意。”
高二山这时候对于大奎使了个眼色，然后将手里的烟给点上了。
“老于，你看你，急头白脸的像什么样子，还不快给张叔赔个不是。”
没等于大奎说话，高二山就继续说，“仲民啊，你快说说，具体是什么营生？只要能给乡亲们挣口吃的，我们公社上下，肯定全力配合。”
“具体怎么弄，回头我让跟厂里定好章程给公社送去。”
张仲民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们，甚至这些事能得到的好处，都拱手让了出去。
“不过丑话说前头，你们要是想接下这个，那就要亲自去厂里盖章，以后出了什么问题，也跟我们张家村没关系。”
“没问题！公社愿意出面，张族长你就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没问身上。”
什么旧怨，什么酸意，在村里人能吃上饭的面前，都烟消云散了。
于大奎这时候，还真给村长赔上不是了。
“张叔，我于大奎就是个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刚才是我糊涂，您老千万别跟我置气，气坏了身子，那是我们整个公社的损失。”
“你不用跟我说那些，仲民说完了，我这有些丑话。”
“您说，我们都听着。”
“仲民心善，顾念乡亲，这营生的事，他担着风险求来的，好处却让你们公社拿了头彩，露脸的事儿也归你们。”
村长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泥地上。
“但是要是哪个村的人敢偷奸耍滑，以次充好，坏了人家厂里的规矩，让人家觉着仲民介绍去的人不靠谱……”
“那就不光是那个人以后没活路这么简单了。”
“我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要把你俩这眼皮子浅的毛病，都给定死了。”
“张叔你放心，这事儿我亲自抓，每个村派专人盯着，谁敢坏规矩，不用您老说，我先扒了他的皮。”
于大奎也赶紧跟上，头点得像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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