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城主府，武备库
当他走过之后，那股萦绕在冯青雪身上的灰色力量，才悄然散去。
冯青雪如遭雷击，浑身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被彻底碾碎尊严的屈辱，交织在一起，让她再次痛哭出声。
这一次，是无声的流泪。
乌战看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心中叹了口气，走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了她的身上。
……
城主府，武备库。
这里是天风城防务的核心。
一座巨大的沙盘，占据了房间中央的位置，精细地还原了方圆千里之内的所有山川地貌。
冯无忌指着沙盘上，那片漆黑连绵的山脉。
“公子，这里，就是黑风山脉。”
他拿起一根指挥杆，点在山脉深处的一座不起眼的山谷。
“根据柳家的地图，幽魂石矿脉，应该就在这个‘阴风谷’之内。”
“此地常年被瘴气笼罩，阴风怒号，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
“谷内，似乎还有柳家布置的迷阵和禁制。”
萧羽的目光，落在沙盘上。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那片区域。
“七罪殿的人，从哪个方向来？”
冯无忌的心，猛地一跳。
来了。
真正的问题，来了。
他不敢怠慢，连忙道：“根据以往的零星情报，罪使‘铜指’，似乎是从北方的‘断魂关’而来。”
他指向沙盘的北面。
“那里是大秦皇朝与北方蛮族的交界地，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是七罪殿最活跃的区域之一。”
“他会沿着这条‘黑水河’南下，进入黑风山脉，最后抵达阴风谷。”
冯无忌的声音有些发干。
“整条路线，都避开了皇朝的所有卫所和城池，极为隐蔽。”
萧羽看着那条路线，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只要在半路上截住他，就不会有人知道。”
冯无忌和乌战，都听得心惊肉跳。
截杀七罪殿的罪使？
这位公子，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公子……此事，是否需要从长计议？”
冯无忌还是忍不住，壮着胆子劝了一句。
“罪使铜指，毕竟是封王境的强者，而且手段诡异，我们若是……”
“你觉得。”
萧羽打断了他，反问。
“是他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他，结果会有区别吗？”
冯无忌哑口无言。
是啊。
怨魂聚合体被毁，信号已经发出去了。
对方，是带着杀意和调查的目的来的。
躲，是躲不掉的。
“准备人手。”
萧羽下令。
“封锁黑风山脉所有出入口。”
“他进来之后，我要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断。
“是！”
乌战爆喝一声，心中的恐惧，被一股莫名的战意所取代。
既然躲不掉，那就战！
能追随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的强者，去猎杀传说中的禁忌存在，就算死，也值了！
“公子，需要多少人马？”乌战问道。
“你，还有他。”
萧羽指了指乌战，又指了指冯无忌。
“再加上我，足够了。”
冯无忌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他一个玩弄权术的文官，修为不过封侯境初期，去猎杀封王境的罪使？
这不是送死吗？
“公子，我……”
“你负责在后方，用城主府的大阵，扰乱那片区域的天机，防止他们用秘法传讯。”
萧羽看了他一眼。
“你只需要，保证没有一只苍蝇，能把消息带出去。”
冯无忌听到这话，才长长舒了口气，连忙点头。
“是！是！冯某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只要不用他去正面战斗，怎么都好说。
就在萧羽准备进一步部署时。
嗡——
乌战腰间的一块传讯玉符，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散发出灼热的红光。
这是最高级别的警讯！
乌战脸色一变，立刻拿起玉符，神念探入。
下一秒，他那只独眼中，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公子！城主大人！”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
“西城门急报！”
“城外……城外来了一个人！”
冯无忌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什么人！慌慌张张的！”
“一个……一个和尚！”
乌战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说，他法号‘贪痴’。”
“他让我们，把一个叫萧羽的人，交出去。”
“否则……”
乌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就要，渡了这满城的……‘苦’。”
贪痴？
冯无忌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个名字，他听过！
不是罪使‘铜指’！
是七罪殿，‘贪婪殿’座下，三大护法之一！
修为……封王境巅峰！
他怎么会来！
他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
“不止！”
乌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守城的卫士说……那个和尚，没有影子仿佛她，只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他站在太阳底下，脚下，空无一物！”
没有影子的人。
封王境巅峰的邪道护法。
他来了。
比预想中，快了七天。
也比预想中，强了十倍。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部署，在这一刻，都成了苍白的笑话。
天风城，迎来了真正的末日。
武备库内，死寂一片。
乌战的声音，像是一柄淬了冰的尖刀，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贪痴。
封王境巅峰。
冯无忌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比乌战更清楚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七罪殿，贪婪殿主座下三大护法，横行北疆，杀人如麻。
死在他手上的封王境强者，不止一个。
计划？部署？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成了笑话。
“他……他怎么会来？”
冯无忌的声音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为什么会这么快！”
“公子。”乌战看向萧羽，那只独眼中，是决死前的疯狂。
“末将……愿为公子开路！”
他知道自己会死。
但他更知道，自己不能退。
萧羽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沙盘上那条黑水河的路线。
“他来了。”
他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省得我去找了。”
他转过身，向武备库外走去。
“带路。”
“去西城门。”
冯无忌和乌战愣在原地。
去西城门？
去送死吗？
“公子，不可！”冯无忌扑了上来，声音凄惶。
“那是贪痴！封王境巅峰的魔头！”
“我们应该立刻弃城！从东门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萧羽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着冯无忌。
“弃城？”
“你觉得，你走得掉吗？”
一句话，让冯无忌如坠冰窟。
是啊。
一个封王境巅峰的强者，神念足以覆盖整座天风城。
他们，早已是笼中之鸟。
绝望，浓郁到化不开的绝望，攫住了冯无忌的灵魂。
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完了……”
“全完了……”
萧羽不再理他，迈步前行。
乌战看着萧羽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失魂落魄的城主。
他猛地一咬牙，握紧了刀柄，大步跟了上去。
死就死吧。
能死在这样的存在身边，总好过像条狗一样逃窜。
……
西城门。
城墙之上，气氛凝固如铁。
所有的天风卫，都躲在墙垛之后，浑身颤抖，连头都不敢探出去。
城门之外。
百丈远处。
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静静地站着。
他身材高瘦，面容枯槁，双眼却亮得惊人，闪烁着贪婪与暴戾的光。
最诡异的是，烈日当空，他脚下的地面，却干干净净。
没有影子。
他就像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幻影。
“阿弥陀佛。”
和尚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城墙。
“贫僧贪痴，来此地，只为寻一个叫萧羽的施主。”
“诸位施主，何必负隅顽抗。”
“交出他，贫僧便离去。”
“若是不交……”
他枯槁的脸上，咧开一个森然的笑容，露出一口黄牙。
“这座城里的苦难，太多了。”
“贫僧，不介意亲手，渡了他们。”
城楼上，无人敢应答。
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像一座山，压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
就在这时。
两道身影，出现在了城楼的阶梯口。
一青，一黑。
正是萧羽和乌战。
“公子！”
守城的将领看到乌战，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过来。
“乌战将军！那……那个怪物……”
乌战没有理他，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城外的和尚身上。
仅仅是看着对方，他就感觉自己的护体罡气在滋滋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太强了。
强到令人绝望。
萧羽走到了墙垛边，向下望去。
城外的和尚，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那双贪婪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萧羽。
“哦？”
贪痴的脸上，露出了极度兴奋的神情。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就是你。”
“好……好精纯的魂力。”
“就像黑夜里的皓月，如此的……美味。”
他能感觉到。
那个年轻人身上，有“罪罚刻印”被抹除后残留的湮灭气息。
更有让他垂涎三尺的，磅礴如海的灵魂本源。
这趟，来对了。
不仅能完成殿主交代的任务，还能得到一份天大的造化！
“施主，你身上的罪孽，太重了。”
贪痴双手合十，一脸悲天悯人。
“柳家数百口，皆因你而亡。”
“贫僧今日，便要替天行道，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说得道貌岸然。
乌战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
“妖僧！休要在此颠倒黑白！”
“柳家叛乱，罪有应得！你七罪殿助纣为虐，才是真正的魔头！”
“哦？”贪痴斜睨了乌战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一只强壮些的蝼蚁，也敢对贫僧吠叫？”
他抬起右手，对着乌战的方向，随意地一指。
“聒噪。”
嗡！
一根由金光凝聚而成的，肉眼可见的手指，凭空出现。
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点向乌战的眉心。
速度之快，乌战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只感觉一股死亡的气息，将自己完全笼罩。
完了。
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没有到来。
一只手，不知何时，挡在了他的身前。
是萧羽。
那根足以洞穿封王境强者头颅的金色手指，点在了萧羽的掌心。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金光，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嗯？”
城外，贪痴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他那一指，蕴含着他“贪婪”法则的腐蚀之力，足以污秽对手的神魂。
就算是同阶的封王境巅峰，也不敢如此轻易地用肉身硬接。
对方，竟然毫发无伤？
而且，那种感觉……
他的法则之力，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吃掉”了。
“有点意思。”
萧羽收回手，评价道。
“你的力量，比刚才那颗珠子，味道要好一些。”
刚才那颗珠子？
贪痴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对方说的，是那个由柳家血脉凝聚的怨魂聚合体！
他把那个东西，吃了？
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妖孽！你果然是妖孽！”
贪痴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收起了所有的轻视。
他知道，自己今天，遇到了一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敌人。
“既然你自己找死，就休怪贫僧心狠手辣了！”
贪痴怒吼一声。
他从怀中，取出一串乌黑发亮的念珠。
那念珠之上，缠绕着浓郁的黑气，仔细看去，每一颗珠子，竟然都是一个被炼化了的婴儿头骨！
“出来吧！我的‘贪魔’们！”
他将念珠猛地向空中一抛。
轰！
念珠炸开。
一百零八颗婴儿头骨，迎风便涨，化作一百零八个身高丈许，青面獠牙，浑身散发着暴虐与贪婪气息的恶魔！
这些恶魔，每一个的气息，都达到了封侯境！
一百零八个封侯境的贪魔，铺天盖地，发出刺耳的尖啸，向着天风城的城墙，猛扑而来！
“啊——！”
城墙上的天风卫，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
许多人当场就吓得崩溃，丢下兵器，转身就跑。
“结阵！快结阵！”
乌战目眦欲裂，拔刀怒吼。
他想组织防御，可他知道，没用的。
在这一百零八只贪魔的冲击下，天风城的防御，就是一张纸。
屠杀。
接下来，将是一面倒的屠杀。
然而，萧羽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片扑面而来的，由恶魔组成的“黑云”。
他摇了摇头。
“太弱了。”
他抬起了脚。
然后，向前，轻轻一踏。
嗡——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一股无形的，灰色的波纹，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轰然扩散！
那灰色的波纹，看起来没有任何威力。
它轻柔地，拂过了天空。
拂过了那些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贪魔。
然后。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冲在最前面的那只贪魔，它的身体，在接触到灰色波纹的刹那，陡然僵住。
它脸上的狰狞，凝固了。
紧接着，它的身体，从边缘开始，无声无息地，化作了灰色的粉尘。
就像被风化的岩石，随风飘散。
一个。
两个。
十个。
一百个。
那片铺天盖地的黑色魔云，在灰色波D纹的席卷之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从这个世界上，一点一点地，抹掉了。
没有惨叫。
没有挣扎。
甚至没有一丝能量的逸散。
只是消失。
彻底的，干净的，不留一丝痕迹的消失。
三息。
仅仅三息之后。
天空，恢复了晴朗。
那一百零八只足以屠城的贪魔，仿佛从未出现过。
城墙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石化了。
那些转身逃跑的天风卫，僵在了原地。
乌战握着刀，保持着怒吼的姿势，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城外。
贪痴那张枯槁的脸上，所有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天空，又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手腕。
他的本命法宝。
他用数百年时间，屠戮了无数生灵，炼化了无数怨魂，才炼制成的“百鬼贪魔念珠”。
就这么……没了？
连一丝气息，都没有剩下？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这是什么力量……”
“这不是法则……这不是神通……”
“这是……抹除！”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爬满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怕了。
修行数百年，杀人无数，自以为早已心如铁石的他，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逃！
必须逃！
这个念头，疯狂地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化作一道金光，向着北方的天际，疯狂遁去。
他甚至不敢说一句狠话。
他只想离这个怪物，越远越好。
“我让你走了吗？”
一个平淡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贪痴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恶魔，跟上来了。
他疯狂地燃烧精血，将速度催动到了极致。
然而，他快。
一道灰色的光，比他更快。
那道灰光，后发先至，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灰色巨手。
那巨手，和之前在柳府上空出现的那只，一模一样。
它就那么摊开，横亘在天地之间，挡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贪痴一头撞在了那灰色的掌心。
没有撞击感。
他感觉自己，像是冲进了一片死寂的泥潭。
他体内的真元，他引以为傲的“贪婪”法则，在接触到灰色手掌的瞬间，开始疯狂地消融。
“不！放开我！”
贪痴发出了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他拼命地挣扎，爆发出封王境巅峰的全部力量。
金色的佛光，在他身上疯狂闪烁，试图抵御那股灰色的侵蚀。
“万贪佛掌！”
他怒吼一声，一掌拍出。
一只由无穷贪念凝聚而成的巨大金色掌印，在他身前成型，狠狠地拍向那灰色的巨手。
这是他的最强一击。
足以拍碎山川，蒸干大河。
然而，那巨大的金色掌印，在触碰到灰色手掌的刹那，就像一个雪人，掉进了滚烫的岩浆里。
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被“吞噬”了。
贪痴的眼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熄灭。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灰色的巨手，缓缓地，合拢。
“不……你不能杀我……”
“我是七罪殿的护法！你杀了我，殿主不会放过你的！”
“‘傲慢’殿主！他的实力，远在我之上！他……”
他的威胁，戛然而止。
因为那只灰色的巨手，已经将他，连同他周围的空间，一起死死攥住。
咔嚓。
一声轻响。
仿佛捏碎了一个核桃。
天风城的城墙上。
乌战和所有天风卫，都仰着头，呆滞地看着天空。
他们看到，那只遮蔽了半个天空的灰色巨手，缓缓收紧。
然后，慢慢摊开。
手掌心，空无一物。
那个不可一世的，封王境巅峰的邪僧贪痴，消失了。
连一粒尘埃，都没有剩下。
不。
还剩下了一点东西。
一颗通体乌金，约莫龙眼大小，散发着精纯到极致的魂力与法则气息的珠子，正安静地悬浮在半空。
萧羽的身影，出现在那颗珠子旁边。
他伸出手，将珠子拈在指尖，仔细端详。
“品质，确实不错。”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在下方无数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他张开嘴，将那颗由封王境巅峰强者毕生精华所化的珠子，扔进了嘴里。
咕咚。
他吞了下去。
一股比之前怨魂聚合体庞大十倍不止的能量，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那股能量中，还夹杂着贪痴临死前最强烈的不甘，怨毒，以及对“贪婪”法则的感悟。
“吞噬我……你会后悔的……”
“傲慢殿主……会用你的头骨当酒杯……”
“‘神谕’……已经看到了你的末日……”
混乱的意念，冲击着萧羽的识海。
萧羽的眉头，微微一挑。
神谕？
有点意思。
他的识海中，那片灰色的混沌星云，缓缓转动。
一股至高的湮灭意志，降临。
所有的杂念，所有的怨毒，瞬间被磨灭成虚无。
只剩下最纯粹的能量和法则碎片，被混沌鸿天体，缓缓吸收，转化。
萧羽能感觉到。
自己对湮灭之力的掌控，又上了一个台阶。
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失控感，再次被压下去了几分。
他睁开眼，眸光深邃如渊。
他缓缓地，从空中落下，重新回到了城墙之上。
噗通。
噗通。
他所过之处，所有的天风卫，全都下意识地跪倒在地。
他们低着头，身体抖如筛糠，不敢看他一眼。
那不是敬畏。
是恐惧。
是凡人面对神魔时，源于生命本能的颤栗。
乌战也单膝跪地，他手中的刀，早已掉落在地。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抬手，抹杀百余封侯境贪魔。
翻掌，捏死封王境巅峰的护法。
然后，把他吃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场荒诞的噩梦。
萧羽走到了城墙的边缘，目光投向了远方的黑风山脉。
他没有说话。
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死寂。
“公……公子……”
是冯无忌。
他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也登上了城楼。
他没有跪下。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的腿，已经软得无法支撑任何动作。
他扶着墙垛，脸色惨白如纸，看着萧羽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恐惧，有震撼，有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病态的狂热。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推翻他所有认知，颠覆这个世界所有规则的……神。
七罪殿？
封王境巅峰？
在这个少年面前，不过是一顿……晚餐。
他之前的那些算计，那些权衡，那些恐惧。
现在回想起来，可笑得像个小丑。
“公子……”
冯无忌又喊了一声，声音依旧干涩。
“我们……接下来……”
他想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截杀罪使的计划，已经因为贪痴的到来，而提前“完成”了。
但他们也因此，捅了更大的马蜂窝。
傲慢殿主。
神谕。
那些从贪痴临死前的嘶吼中，泄露出来的词语，让冯无忌不寒而栗。
萧羽转过身。
他看着已经彻底失态的冯无忌。
“你之前说。”
“城主府的武备库里，有最详尽的军用沙盘和舆图。”
冯无忌一愣。
“是……是的。”
“我要一份。”
萧羽说道。
“从这里，到大秦皇朝帝都的，最详尽的舆图。”
“包括沿途所有的，七罪殿的据点。”
冯无忌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萧羽的意思。
他不是要逃。
他也不是要防守。
他要去……杀。
一路杀过去。
把那些所谓的据点，所谓的殿主，一个个，都变成他掌心的……珠子。
疯了。
这个念头，让冯无忌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可看着萧羽那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
他又觉得，这似乎……才是最正常的选择。
“冯某……遵命！”
冯无忌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对着萧羽，躬身到底。
“天风城，城主府，所有的一切。”
“从现在起，都将为公子您，效死命！”
这一刻，他的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做出了，他这一生，最重要，也是最疯狂的一个决定。
他要赌。
赌上整个天风城，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赌这个少年，能一路，杀穿七罪殿。
杀出一个，新的天地。
萧羽看着他，不置可否。
他只是伸出手。
“地图。”
“还有，那条矿脉，现在可以去看了。”
“我需要更多的……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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