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
班恩紧紧抱着洛克，他清楚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对方和之前一样逃走。怀里的这个怪物还在笑着，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班恩，如果这片空间崩塌了，你就会和它一起消失哦？他依旧用这些话对班恩说着，似乎希望以此为借口劝说对方放开自己似的。
他摇了摇头，在最后终于缓缓开口对对方说：
“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洛克。”
对方用一个不自然的弧度转过头来，笑着问班恩在指代什么。驯鹿垂下眼睛，看着周围逐渐扭曲破裂的空间，低声询问他。
“我是指，你一直说自己是为了实现野心，是为了让这片空间更加接近那个地方，是为了让当初的进化更加完美的完成.....但是，洛克，你真的是为了这些事而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吗？”
“不然呢？”他笑了笑，“班恩，如果你的脑子看英雄漫画看坏了的话，我就这么好心的提醒你一句——不要觉得我会被这么笨拙无聊的话语给劝诱了，改邪归正，然后重新做人之类之类的。从我.....不，我们死去的那时开始，一切就已经变成了这样，一切就注定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这些呢？”
我想弄清楚，你为什么那个时候选择救我？班恩说，紧紧搂住怀里的人。
“在那天，如果你就把我丢在那里的话，我会毫无疑问的、立刻的死去......毕竟就算是被空间撕裂了身体，我也不一定能和这片空间融为一体.....不，不如说，自从我接管了这里后就明白了，几率基本为零。”
“你觉得我是出于好意让你变成这副怪物模样的？”
洛克笑笑，看着约瑟夫和凯文被跑来的奈布叫走，低声对班恩说。
“不，我会让你变成这样，只是因为我恨你而已。班恩，我只是因为恨你，才让你变成这副怪物模样的。”
“真的如此吗？”
班恩继续箍紧胳膊，边说边警戒着周围，慢慢出声。
“也许你不知道，在我和这片空间融为一体的时候，我在一定程度上变得.....能够感觉到你的想法和心情。”
他说出这话，洛克愣住，似乎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班恩继续说，说他建造迷宫、说他和其他人一起来阻止洛克，说他之所以现在没有就怀着仇恨，把对方像杀死他一样的杀死，是因为他从那刻开始就知道。
“那是一种很寂寞，很悲伤的情感，”班恩说，“就像是你.....不对，你们在流泪似的。于是我这么觉得——也许你们并不真的是想要毁灭一切的疯子。虽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但我想，我必须试着去理解。”
“这和你无关......”
洛克回答着，沉默了许久。班恩继续对他说：
“之前，其实我已经和凯文说好了。”
“说好什么？”
“到时候如果你拒绝回答任何问题的话，就让他们先走，不带你出去。”
你是蠢货吗？洛克笑了笑说。我说过了，我是扎根于这片空间生存的，如果这里消失了，无论如何我都得死去。也就是说，只要你们想要把这里毁灭，我就一定会消亡。
“不，我想他有方法。”班恩淡淡的回答洛克，“凯文.....从来没有人看透过他，所以我想他一定有方法。让你和我都活下去的方法.....”
“哪有如何，你想逼我说出情报吗？然后自己和他们一起出去，用这副怪物的躯体苟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他的话语带上了些愤怒的情绪。班恩看着那副眼镜后面的脸，突然叹了口气，抱着对方逐渐消散的身体，坐在了地板上。周围的空间已经开始融化，像是被风干的盐柱般消散在这片浩瀚的空间里，逐渐归还到原来的世界。从刚刚开始，由于和这片空间依旧连接着，班恩也能察觉到，一种特殊的、他们从未感受过的外力强行撕裂了这片空间：让它无法爆发，只能慢慢的回归到现实之中。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忙碌且奔波了那么长时间，被那股外来介入的力量给轻易打破，真的是让人错愕到快要笑出来了。
“那是我之前的想法，但我现在不那么想了。”
他搂着洛克坐下，告诉对方。
“我打算就在这里，陪着你一起消失。”
洛克想要再开口说什么，突然沉默了起来。
从一开始，我....不，我们就知道你会做这样的选择。从一开始，我们就从你的记忆里，得知了你是怎么样的人。班恩。
他想，慢慢闭上眼睛，对对方说：
“我那时那么做.....只是突然，突然不希望你就那么结束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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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切早归的那天，班恩依旧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看到远处的月亮高高的升起来了，朝着这片冻僵了的大地投下冷的让人发抖的寒雾。他站在那，望着月亮沉思了一会，突然转身走进了周围的小巷子里。根据私下的调查，他确信对方很大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明白，很快自己就要等到这一切失踪案的罪魁祸首。
插在口袋里的双手还在发抖，班恩并不清楚到时候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那个家伙。身为一名警察，他很清楚无论坐在什么样的职位上，自己都应该让所有的罪恶被绳之以法。然而站在个人的角度上来说，班恩还是无法相信有关那个人的一切其实都是谎言，都是无谓的、某种恶毒目的所编织出的事物。
哈了一口气暖和冻僵的手指，他站在冰冷阴暗的小巷里。这里连月亮.....不，连星星都无法照耀到，黑暗的像是地狱的最深处。然后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看见那个曾经多次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人转过墙角，朝自己这边走来。
“班恩？”
洛克笑着问他，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啊，这话也许应该我问你更合适.....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怎样都好了，洛克。”
他哈出一口白气，看着对方的眼睛问。
“我查过了你的档案资料，你并不是牛津大学的学生，那只不过是一个假身份......”
“是的，我不否认。”
“你到底是谁......虽然这么问，你可能也不会回答我吧。”
他睁大眼睛，瞪视着对面大学生打扮的人，沉着声音问洛克。
“所以，这段时间的那些失踪案是你做的？”
“这点，我也不否认，”他笑了笑，“虽然，罪责也许不能全部推到我头上。”
“他们去了哪？”
“某个地方，当然，并不是以活着的状态去的。”
洛克回答着，朝着班恩耸耸肩，对他说：
“我们何不边走边说。这边太冷，而且也太黑暗了，无论你想要开枪射杀我还是我想要杀掉你都很简单......虽然我很确定你并不会对我开枪。到一些更温暖、有灯光的地方去吧。”
他突然觉得自己身后被无形的手推动着，不知不觉间向前走了几步。洛克笑着看着一头雾水的班恩，抬起头来对这个高大的瑞典男人说：
“毕竟，你也不会希望死在这种连星星都看不到的地方，不是吗？”
很奇妙的感觉，那就像是一种别样的吊桥效应：你明明知道下一秒眼前的这个人要杀死自己，可你还是没法掏出枪来对他射击。班恩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很可能就会被班恩用那种莫名其妙的手段杀死，但他的心情现在却平静异常，甚至能站稳脚步，站在河流边抬头仰望星星。
“只有北极星是看得到的。”
洛克也抬头看了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伦敦的污染说到底还是太严重了，可能只有走到乡下去，才能看到漫天的星星。班恩，你是瑞典人，你们那边应该有很多星星吧。”
“.....是的呢，无论城里还是郊外，都看得到。”
他出神的凝望着那颗星星，回答洛克。
“有时也能看到极光。”
极光的话，我也曾经看到过。他笑着回答班恩。或者说我们之中的一个曾经看到过：我记得那是参加北极科考队的事，很难得，不过只是观摩学员，一直待在船上不下来那种。那天在甲板上，我们刚看完虎鲸的鲸鱼群，然后就看到天空那边跳动着些绿色的东西。真是让人怀念。
班恩听着对方的话，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问出口：
“你到底是谁呢？洛克。”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已经查到那场二十一年前的意外事故了吧......”
“是的，五十六名学生失踪了，对学校来说是重大的损失。”
“也许对他们来说并没有那么严重呢？”洛克笑了笑，“至少他们从来没有好好的找过我们，明明我们一直.....一直都在那里。”
也就是说，你是那五十六个学生的幽灵？班恩扭过头来问洛克，洛克点点头，回答他说是。我还以为你不会相信这种听起来很荒诞的说法。他笑着说，班恩摇了摇头，说自己虽然无法理解，但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洛克的存在。
“你并没有表现得那么害怕或者......恐惧，至少和那些流浪汉不一样。”
洛克问班恩为什么，班恩挠了挠头回答说：
“是啊，为什么呢......老实说，想到去调查你这事，对我来说还挺不可思议的。毕竟我一直觉得你只是一个怀着梦想，嘴巴有些毒，知道很多事情的大学生而已。”
“我们以前都是那样的啊，”洛克说，“我不能像你保证那是一种伪装，毕竟我们以前.....也有过那样的时期。”
“我知道的，”班恩难得的，居然笑了笑。他都有些惊讶于自己现在的态度。“所以说，那样的你突然变成了黑幕，这种事听起来太过不可思议了，我还需要时间去多消化一下。”
“多久够呢？”
“见你之前，其实就已经消化清楚了。”班恩恢复了初次见洛克时候的表情，告诉对方，“我明白之前和我搭话的人是洛克，也明白现在犯下一切罪行的人是洛克——只不过是了解程度的不同而已。”
“你这么说，听起来像是要和我告白似的。”
他开玩笑说着，班恩点点头，回答对方。
“是啊，很不严肃，和那些英雄孤身一人揭露黑暗的故事完全不同啊。”
“不过，结局看起来将会是相同的呢。”
“嗯。”
班恩看着脚边的流水，脸上闪过一丝惆怅的神色。末了他抬起头来问洛克。
“所以，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只是想知道这点。”
“我可以告诉你，毕竟你也没有随身开着窃听器或者摄像头之类的。”洛克笑了笑，“你完全就是轻装上阵......洛克，这么奇妙的态度，我也很好奇为什么。”
“也许只是绝望。”
“那么我也可以回答你，我做这些只是因为绝望。”
洛克站在栏杆边，回答班恩。
“那么多年了，整整二十一年，我们五十六个人就像是被彻底遗忘了一样，直到最近，才因为用处重新被想起来。过去，我们中的每一个都曾被称为天才过、都曾被家人爱过、都曾经活过。然而那些痕迹现在都被完全抹去了。”
他抬起头，爽朗的笑着对对方说：
“我们只不过是想要报复罢了，一个策划了很久，很久的报复。”
“......复仇剧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还在怀疑那是不是真话。班恩扭过头去，看着河水说。洛克回答他，是真是假他完全可以自己判断，但自己能告诉他的就不过如此。
“而且，很遗憾，我想时间到了。”
“我想也是呢。”
那个瞬间，班恩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枪来，毫不犹豫的瞄准洛克在的方向连续射击，俯下身体试图避过空间里莫名传来的波动。子弹穿透了对方的身体，开了几个大洞。洛克就那么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血顺着地面的碎石积蓄，流淌向一旁的河里。他浑身都是冷汗，手还在因为后坐力颤抖，看着地上的洛克，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变得绝望。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并不只有一个。”
洛克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班恩闭上眼睛。
“再见了。”
一阵撕裂的声响传来，半具被撕裂的尸体落入河中，顺着水流飘走。另外半具身体像是被空间吞噬了一样，慢慢消失了。洛克站在那，把地上的血迹和自己的遗体都用空间吞噬干净，听见身后传来“杰克”轻轻的笑声。
“真的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啊，洛克。”
“这样可以把损失降到最低，”他回答，“而且，也就他这么蠢的人会手无寸铁的来到这里送死了。这边的眼线做掉了之后，我们的计划也能轻松很多。”
“是的啊，不过你确定你真的想那么做吗？”
地上的黑影摘下头顶的帽子拍了拍，戏谑的说：
“毕竟，废了这么大力气来让自己死掉的怪物，我可真是第一次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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