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史
霍宴声整个人都僵滞了一瞬，甚至来不及说一声“等我”，便匆忙翻身下床，随手抓了外套往隔壁跑。
夜里院门上了锁，一时叫不来人给开门，好在古早的院墙并不算高。
他也没多想，爬上墙头的时候才发现上头铺满碎玻璃渣。
天气本就冷，皮肤被割破，刺骨的痛直击心底，也没叫他有片刻的停留。
出来的急，他穿的客栈的一次性拖鞋，从院墙上翻下来的时候，还掉了一只，也没在意。
好不容易终于找到徐知意的房间，就见宋青衍跟陈康桥站在门口。
屋内隐约有哭声传来，霍宴声着急忙慌要进去，转眼又看到徐知意颓废的倚床跌坐在地上，周远川穿着家居服单膝着地跪在她面前，双手扶着她的手臂，在轻声安慰她。
宋青衍见他来了，就凑过来解释说：“拉不住，根本拉不住。
本来我跟康少看着他睡了，结果他中途突然坐起来说有人在哭。
我们俩都没听见，等回神，人已经跑来这边了。”
霍宴声瞧了他一眼没说话，注意力又转移到徐知意那头。
床角还放着一个酒瓶，看样子她应该是喝酒了。
酒精上头，总是能将情绪无限放大。
霍宴声迈步往里，陈康桥却拦下他，“她的状态不对，让她发泄出来。”
霍宴声一愣，那边徐知意已经呜咽着开口，“小叔，我一闭眼，就看到很多人，耳边全是骂我的声音，林柏森站在高处跟我笑……”
“小叔，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可我明明，我只是帮同事代了个班，我只想让我妈妈看到我的时候开心一点，我穿了一条妈妈喜欢的裙子，林柏森说我故意撩拨他，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只是循例查房，我只是做了本职工作，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缠着我不放……”
周远川伸手拍她的背，轻声安抚，“是他不好，是他不对，不是你的错。”
徐知意茫然的歪着头，“可是，主任说，说是因为我着装不合体，说我，本来就不适合那个科室。”
“可是，医患在医生面前本就不分男女不是吗？我矜矜业业守好岗，为什么就被贴上标签？”
“没错，起初是因为，发生了那些事，我没得选，可自从我穿上那一身白大褂，我自认为从来没有做过违背职业道德，违背良心的事，可是，就因为我是女的，就要受那么多歧视吗？”
周远川看着她，轻阖了阖眼，其实这件事，周窈曾同他提过，当时大家不算熟，只字片语他也没深究，只按照窈窈的要求帮忙联系了相关部门的亲友。
他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医患纠纷案子，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而今看徐知意这副模样，心里便悔的不行。
可事已至此，光是懊悔，已然无用，他心疼的扶着徐知意的脑袋，“我们知知啊，是个好医生，主任也不对，我们不管他。”
徐知意似乎是被说服了，但点点头抽噎两声，却又道：“可是，阿宴他也说是我的错。我找他帮忙，他不愿意，他说是我没有把握好医患之间的距离。”
“还说如果连最基本的医患关系都处理不好，就让我趁早别做医生。”
“我知道他其实一直都看不上我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凭借猜想，投他所好，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以色侍人，我们徐家也是书香世家，虽然破落，可是我也不想，人们再提起徐家的时候，只记得徐家女的颜色。”
“可是，世间那么多条路，唯独我的路是堵死的，我前顾后盼，几撞南墙，也只找到这么一条路，小叔……我没什么远大的抱负，甚至很多时候，我都不愿意去想徐家的仇，我只想让我妈妈好起来，跟妈妈姥姥一起好好生活，仅此而已，是不是我还是太贪心了？”
“所以，老天爷不愿意留一条，哪怕稍微好走一点点的路给我……”
她说完，浑身无力般摔进周远川的怀里，没了动静。
“知知，”霍宴声再顾不上其他冲进去。
只他伸手，却被周远川拨开了，后者看着他，眼神复杂，“我想她现在未必想见你。”
宋青衍也上来拍拍霍宴声的肩膀，“让康少看看吧！”
陈康桥到底是镇定的，给徐知意做了初步的检查，“大起大落，哭晕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等醒来，再看后续。情绪这种东西，堵不如疏，能发泄出来的都是好事。”
“她自己大约应该也是发现了，既然是跟小叔倾诉的，说明她心底对小叔是信任的，让小叔陪着她吧！”
陈康桥在这个领域有绝对话语权，霍宴声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还是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哑着声说：“麻烦小叔了，有事电话联系。”
然后又看向陈康桥，“你也留在这边吧！”她醒来可以第一时间做心里疏导。
后面的话，他没说，陈康桥却是懂的，点点头，拍拍他的手臂，“手上的伤找个人尽快处理。”
宋青衍陪霍宴声回隔壁小院，一路上，霍宴声像个提线木偶，机械的摆动四肢。
等回了房，也不等宋青衍开口，直接便关上了门，“你也回去吧，我会自己处理。”
宋青衍挠挠头，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可霍宴声下的逐客令，他也没法子，即便心里再挂心，也只能“哦”一声，“那我帮你盯着小学妹，有什么动静，我第一个告诉你。”
霍宴声“嗯”一声，里面便没了动静。
宋青衍也不敢再啰嗦，深怕说错话刺到他的逆鳞，只能离开。
是隔壁传来关门声的一瞬，霍宴声的拳头狠狠砸在墙上。
他整个人无力的垂落，最后颓废的倚着门坐在地上。
红了一路的眼眶也盛满了厚重，满是鲜血的手捂住脸喃喃说：“没有看不上你，没有要你以色侍人……”
“是我误会了，是我狭隘了，是我不对啊知知。”
“我是男子，却非要跟你计较过往，嫉妒你满心满眼都是别人，怪你撩人而不自知，却从来没想过，也许只是我自己的臆想。”
“老天爷不是不给你路走，是在惩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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