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短暂而脆弱的生命

两个孩子刚考完试，林逸凡就忙着收拾东西，准备跟着向阳回老家，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向阳也没闲着，赶紧出去买一些干菜。

向阳刚买完东西，带着林逸凡和孩子准备出门的时候，向灵芳打电话着急地说：“大哥，孩子考完试没啊？阿爸很不好，你们要尽快赶回来啊，他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药也不喝了。”

“我们已经出门了，晚饭前就能回到家里，你照顾好阿爸，让阿爸一定要等着我们。”向阳哽咽着说。

当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到家里的时候，向灵芳正扶着阿爸下床，准备一家人一起吃饭。

“怎么没让阿爸先吃呢，这么晚了，吃饭不用等我们的。”向阳看着灵芳说。

“没事，我们也不饿，阿爸一定要等着你们，他说我们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不多了，吃一顿就少一顿。”向灵芳心疼地看着父亲，为他盛了一碗山药汤。

向银宏一点食欲都没有了，什么也没吃，只是勉强喝了几口汤，向阳心疼地说：“阿爸，要吃一点东西才有力气啊，那个药也是可以吃的，对自己要有信心，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没人教我们打银饰品呀！”

“那个药太苦了，我不想喝了，你们不要再哄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打银饰品的技艺你阿妈也会一些，到时候你们跟她学吧，如果她实在想不起来，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早就叫你们学的，哎！那时候你们还看不上。”向银宏叹着气说。

“阿爸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吧，阿妈肯定记得的，她跟着你做了这么多年。”向灵芳安慰道。

放寒假后就快要过年了，到外面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回到寨子里，老银匠的朋友特别多，每天都有人去看他，陪他说话，逗他开心。

他的朋友们从不空着手去，有的拿了土鸡蛋，也有的带着核桃粉之类的营养品，那几天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品。

看着出出进进的人，看着他们手上的礼品，向银宏心里清醒地意识到，这一次他恐怕是真的熬不过去了，他开始思考他走后这个家的走向，心想：“就算我走了，也要安排好近三年的事情。”

心里那样想着，他就着手安排了  ，等人都走光了以后，向银宏把老伴叫到跟前忧心地说：“向阳他妈啊，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向阳和林逸凡的结婚证你要收好一点啊，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离婚，向阳这家伙脾气不好，让人操心得很。”

“  你还记得去年我们去找贝玛算命时贝玛说的话吧，他说汉族姑娘是有财运的，后面的这几年向阳可能挣到大钱。”

“贝玛说的话不知道准不准呢，那个，不能全信的。”杨玉英半信半疑。

“我那几个老哥们说他算得挺准的，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爷爷跟我说，向阳能发财的不是修公路，而是干矿山，他还是要继续干矿山才好。”向银宏肯定地说。

“我们住这房子有几十年了吧？感觉又老又破，有钱的话要重新盖了，哎！向阳的事业不顺，盖新房的事情就那样一直耽搁着，我怕是等不到盖新房的那一天了啊！”

“向阳他妈，你叫向阳赶紧去把贝玛找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向银宏抬头看着古旧的天花板，激动地说。

向阳找来贝玛后，向银宏对贝玛说：“阿哥，我觉得我活不了几天了，在走之前，有一件事情还得请你帮帮忙，麻烦你看一下最近哪天日子好，我想把向阳盖新房的事给定下来。”

“老弟呀！你还不能走啊，还不到你走的时候，你看你比我还小两岁呢。”贝玛惋惜地说。

杨玉英把贝玛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阿哥，马上就到年关了，看他这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扛到过年啊！你平时不是也挖些草药的嘛，有没有吃了能延长寿命的，至少让他撑到过年也好啊，或者你给他念念经祈祈福，我听说有一个姑娘让你念念就好了，我只是想让他多活几天，就多活几天好吗？”

贝玛无奈地摇摇头说：“他婶啊！你要有心理准备，他叔肝脏都不好了，我恐怕是没有办法救得了他啊！哎！我明天把药拿来给他试试吧！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尽力了就好。”

“好的阿哥，尽力就好，不管结果是好还是坏，我都不会怪你的。”杨玉英悲凄地说。

“向阳他妈，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和阿哥有正事要说。”贝玛听到他的话后又回到他身边坐下。

向银宏认真地说：“阿哥，麻烦你帮我算一算哪天日子好，我想在这房顶上捅开一个洞，将就着把石脚也下了。”

（彝族民间有这个风俗习惯，准备盖新房的人家，只要下了石脚，在三年之内就必须要盖。）向银宏把房顶捅破，是想要逼着向阳在雨季来临之前把老屋推倒啊！

贝玛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是认真的吗？房顶捅开后，就一定要把房子推倒了，不然下雨也没法住了。”

“是认真的，我想好了。”老银匠郑重地点头。

“唉！三天后就是个好日子，如果你决定了的话，那天就可以找人来下石脚。”贝玛叹着气说。

“向阳他爸，这可是大事情啊！不能开玩笑的，到时候向阳拿不出钱来怎么盖，阿哥你说是不是啊。”杨玉英担忧地看着老银匠。

“我心里有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事情都在我的计划之中。”老银匠笃定地说。

“他叔肯定有底的，他婶你照做就是了，药我明天早上拿来，你们好好照顾好他叔，我还有事要赶去下一家，得先走了啊。”说完贝玛匆匆忙忙地收拾着东西，准备去下一家。

向灵芳把贝玛送走后，看着阿妈在太阳底下给阿爸剪指甲，心里暖暖地感动，感动过后又充满了担忧，她不敢想象，阿爸突然离开以后，阿妈要怎么面对。

因为突然想起盖新房的事，老银匠的精神状态看起来特别好，他让灵芳把所有的银饰品都拿了出来，不管做好的，还是没做好的，都拿出来了。他必须在清醒的时侯把大家的银饰品分别装好，一小袋里面放了一张不一样的纸条，上面写着名字和电话号码，老银匠一边分一边叮嘱道：“你们要细心一点，一定不要弄错了。”

分好以后，他沉重地说：“如果我死了！你能做的尽量帮他们都做好，不能做的，就让他们拿去找别人做一下吧！跟他们说，对不住了！因为我生病实在没办法再做好了！”

杨玉英终于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怎么老是想着死呢！你死了我怎么办？银饰品我还有很多不会做的，你要好起来自己做好，你说过还要教孙子做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嗯！嗯！……”

向灵芳叹息地说：“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阿爸你要多坚持几天啊，我们都舍不得你呢。”

邻居大妈听到阿妈的哭声后，进屋去对老银匠说：“兄弟啊！你一定要好起来呀，还不到你死的时候，你才五十多岁呢，我们寨子里呀！就你人最好，如果你走了，我们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再吵架时，都没人能劝住了，你不但人品好，一张嘴又会说话，还打得这么好的银饰品，你走了！以后我们找谁打银饰去呀？”

老银匠终于挣扎着说：“我也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你看我孙子这么多，我还想看着他们长大，教他们打银饰品呢！”

“就是，就算看在你这几个孙子的面上，你也不能死，以后呀！你有享不完的福呢。”大妈认真的说。

“生死哪是我说了算的呢！阎王爷叫我三更走，就绝不会留我到五更，唉！我现在后悔啊，那会儿听不进去向阳和他妈的话，熬夜真的太伤身体了。”老银匠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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