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老而弥坚
1932年1月3日,锦州失守!
消息传到哈尔滨,寒意刺骨,人人脸上蒙了一层灰。
回想去年十一月,饶阳河畔还曾血性迸发,日军混成第四旅团沿北宁路进犯,在绕阳河、大虎山一线撞上东北军铜墙铁壁!
装甲列车‘中山号’怒吼着,炮火掀翻了日军的铁甲车,大尉板仓至等27个鬼子当场毙命。
营沟线、大通线上,更是烽烟不断。
耿继周、项青山领着义勇军弟兄,神出鬼没,袭扰不断,硬生生揍下一架日机,连带着把个航空兵少佐也送上了西天。
可到了十二月,日军红了眼!
从本土、朝鲜疯狂调兵,第二十师团、混成第三十八旅团……黑压压四万多人压过来!
法库、彰武的东北军弟兄,用血肉之躯硬扛了两天两夜!
12月28日,营沟线再成炼狱。
日军第二师团在飞机坦克的轰鸣中猛攻,义勇军第一路梁支队的汉子们,抄起大刀片子扑上去白刃战,直至全员壮烈!
12月31日,沟帮子陷落。
1月3日,日军三路进兵,东北军已然撤离,膏药旗插上了锦州城头。
而早在四天前,少帅撤军的命令已到,锦州所有驻军退入关内。
千年锦州城,拱手相让!
辽宁省,四平县。
寒风呜咽着卷过残破的街道,仿佛在为这片沦陷的土地悲鸣。
元旦刚过不久,空气中却嗅不到一丝喜庆,只有铁蹄践踏后的血腥和焦土气息。
城内一处幽静宅邸内,年逾古稀的马龙潭端坐如松。
这位前清武将、张作霖的结拜大哥、唐枭的干爹、东北赫赫有名的宿老,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的长孙马玉麟垂手侍立一旁。
就在前几日,他遵祖父严命,毅然辞去了日本控制下的‘中满铁路局’职位,回到了这座风雨飘摇的祖宅。
鹤顶红的死,让马赵氏大病一场,身体已大不如从前。
祖孙二人正说着在哈尔滨抗战的唐枭,马玉麟央求爷爷,他也想去……
这时,管家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来。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刚在街口揭下的布告,声音颤抖:“老太爷!不好了!日本人、日本人满城张贴布告,宣布即将成立‘伪中满省’,还、还擅自公布您为、为省长!”
马玉麟惊怒交加,一把抢过布告。
只见那布告上,清晰无误地写着‘马龙潭’三个刺目的大字!
“无耻之尤!”马玉麟气得浑身发抖,将布告狠狠摔在地上,“这是要陷爷爷您于不忠不义,拿您当他们的傀儡招牌!”
厅堂内一片死寂。
马龙潭缓缓站起身,手杖重重顿在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此刻他脸上的皱纹,每一道沟壑里,都蕴藏着雷霆般的怒意,他没有暴跳如雷,可周身散发出的凛冽寒意,让厅堂温度骤降。
“备车!”马龙潭的声音冰冷彻骨,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爷,您要去哪儿?外面都是日本人!”马玉麟急忙劝阻。
“去哪儿?你说去哪儿?”马龙潭须发戟张,眼中寒光爆射,“去问问那些小日本儿!问问谁给他们的狗胆,擅将我马龙潭的名字,写在那汉奸伪职之上!备车!去日本宪兵队!”
不多时,马车在数名忧心忡忡的护院簇拥下,径直停在了戒备森严的日本宪兵队驻地门前。
无视门口如临大敌、端着刺刀的日本兵,马龙潭拄着手杖,昂首阔步,如入无人之境般闯了进去。
他苍老的身躯挺得笔直,仿佛一杆不屈的战旗。
护院都被拦下了,马玉麟放了进去。
宪兵队内。
前段时间,两个中国人大闹四平街,不仅劫走了原四平警察局局长张广成和他儿子,还枪杀了田所定右卫门中佐。
关东军司令部震怒,又派少佐吉田太郎率部驻扎。
‘先斩后奏’这条妙计,正是吉田出的,几名军官正拍他马屁,吉田也是得意洋洋。
料想马龙潭这等名宿,在既成事实面前也只能就范。
再说了,或许这老儿也有这个意思,只是碍着面子不好意思站出来而已!
几个人正说笑着,就见他满面寒霜闯了进来,气势竟将这些人压得一滞。
吉田勉强挤出一丝虚伪的笑容:“马老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您被任命为省长,实是众望所归,可喜可贺……”
“放屁!”马龙潭一声断喝,声震屋瓦,手中拐杖重重顿地,打断了吉田太郎的话。
他双目圆睁,怒视着眼前这群人,字字如刀,句句带血:“尔等倭寇!侵我山河,戮我同胞,占我土地!今又行此卑劣手段,妄图陷老夫于不义,做尔等傀儡,为虎作伥!简直是他妈的痴心妄想!”
他胸膛剧烈起伏,苍老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涨红,声音却愈发高昂激越:
“我马龙潭一生行事,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更对得起祖宗神明!岂能认贼作父,屈膝事仇,玷污祖宗清名,背负万世骂名?!”
“尔等都听着!”马龙潭猛地踏前一步,须发怒张,气势磅礴,指着吉田太郎的鼻子,厉声道:“这伪职,是你们这群强盗擅自加于我身!我马龙潭宁为玉碎,不求瓦全!今日,就以这腔热血,明我之志!”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这位75岁的老人,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猛地抬起右腿,‘咔’粗壮的手杖断成两截。
啪!
掷于地上。
紧接着,在这群日军军官和宪兵们的惊呼声中,弯下了腰,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头颅,狠狠撞向一旁的办公桌角!
砰!
撞击声惊心动魄!
鲜血瞬间从他额角汩汩涌出,染红了雪白的胡须。
触目惊心!
到底是年纪大了,力有未逮,只是额头鲜血淋漓,并没有生命危险。
“爷?!”紧随而来的马玉麟目眦欲裂,扑上前去。
“八嘎!快拦住他!”吉田等军官慌了神,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风烛残年的老人,竟如此刚烈决绝,不惜以死明志!
这血溅当场的一幕若传扬出去,他们精心策划的‘怀柔’政策将彻底破产,反会激起东北民众更强烈的仇恨和反抗!
马龙潭被孙子扶住,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死死盯着这些惊慌失措的日本军官,声音虽因伤痛而虚弱,仍掷地有声:“要么,收回成命!要么,收我尸首!绝无……第三条路!”
看着他额角触目惊心的伤口,和那决绝如铁的眼神,吉田等人脸色煞白,面面相觑。
他们本想利用马龙潭的威望粉饰太平,却逼得这位名宿以死抗争。
这血染的风骨,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们脸上。
若真逼死了马龙潭,非但无法收服人心,反而会彻底点燃东北的怒火,让他们成为千夫所指的凶手!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和无法收场的恐惧面前,吉田等人额头渗出冷汗,最终只能选择屈服。
“快!快叫军医!”吉田太郎恨得咬牙切齿,随即下令,“收回所有布告!立刻宣布,之前的任命……无效!作废!统统作废!”
一场精心策划的傀儡闹剧,在马龙潭以头撞柱、宁死不屈的浩然正气面前,狼狈收场。
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关内外。
不久后,《天津大公报》以醒目标题《马龙潭触日人之怒》报道了此事,盛赞其:老而弥坚,气节凛然,足为民族楷模!
更有文人将马老与其义子唐枭联系在一起,称虎父无犬子!
据闻张学良听说后,脸色十分难看。
马龙潭这血染的一撞,不仅撞碎了日本人的阴谋,更撞响了东北大地不屈的强音,令无数同胞为之动容!
唐枭知道后,想打电话安慰干爹,可根本打不通。
于是当便作诗一首,第二天发表在了《国际协报》上:
《闻义父马公龙潭血溅日寇案牍誓不受伪职》
(唐枭泣血拜题)
白发叩案裂伪庭,杖断惊雷震寇营。
墨染龙纹污赤县,血溅星斗照孤城。
宁为玉碎头颅裂,岂效瓦全旌节倾!
正气歌传松江畔,寒月犹照肝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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