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制冰
日头把县衙的石板晒得发白,空气里飘着麦糠被烤热的干焦气。
陈宴轻声唤道:“阿炅!”
高炅应声上前,躬身抱拳:“在。”
陈宴从怀中,取出刚才他们去准备材料时,事先写好的纸条,捏在指尖,递向高炅,目光扫过那袋粗布裹着的硝石,吩咐道:“按本府所写的办法,去将硝石提纯!”
这就是陈某人敢现场演示,不怕被偷师的原因之一。
毕竟,硝石的提纯,是制冰能否成功的重中之重。
要经“水浸-过滤-蒸发”提纯(去除泥沙杂质,保证吸热效率),按“每10升水配3-4斤硝石”的比例备足。
高炅双手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纸页上未散的墨香,随即躬身应道:“遵命!”
说罢,转身大步走向堆放物件的角落,领着人开始照办。
陈宴抬眼扫过人群,朗声唤道:“孙功曹。”
孙象白正踮着脚往高炅那边张望,听见唤声猛地回过神,忙不迭从官员堆里挤出来,快步上前躬身:“在。”
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他却顾不上擦。
只攥紧了腰间的绶带等着吩咐。
陈宴举起手来,指向遮阳棚下那堆木架与陶缸,指尖迎着强光,在地上投出短而直的影子:“去把木架按三列摆开,间距留够两尺,莫要挤着。”
“每组木架上放一个外层陶缸,缸底里头,必须均匀铺一层两寸厚的稻草!”
(一寸是三厘米)
“遵命!”孙象白当即抱拳应下,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
他直起身时,目光飞快扫过那摞齐整的陶缸与稻草堆,转身便冲身后两个衙役招手:“你们俩,跟我来!先把木架挪到棚下阴凉处,再搬陶缸,动作都轻着点!”
几人脚步匆匆。
木架在石板上拖出的轻响。
孙象白正指挥着衙役调整木架间距,陈宴的目光已落在人群后的宇文襄身上,声音放轻了些,却足够清晰:“阿襄。”
宇文襄闻言,快步走到跟前抱拳躬身:“在!”
陈宴侧身对着遮阳棚下的陶缸,指尖在内外两层缸壁间虚虚比了比:“你带两个人,把内层小陶缸逐个放进外层缸里,务必让两缸之间的缝隙处处均匀,差半分都不行。”
“等会儿阿炅提纯好硝石,就往这缝隙里填,一直填到与内层缸口齐平才算完。”
“遵命!”宇文襄应声时,眼角飞快扫过那排陶缸,心里已默数出需要搭配的组数。
他直起身便转向旁边两个闲立的衙役,声音虽轻却透着条理:“你们俩跟我来,先把内层缸擦净,再按大人说的对缸位,动作仔细些。”
宇文襄刚要转身往遮阳棚走,陈宴的声音又追了上来,语气里多了几分细致叮嘱:“慢着,还有一事。”
他立刻驻足回身,重新抱拳:“请大人吩咐。”
“等内层缸放稳后,让人往里倒清水,水位必须距缸口三寸。”陈宴抬手在自己腰腹处比了个高度,眼神郑重,“水冻成冰会胀,少一分都可能溢出来,坏了整组功夫。”
顿了顿,又继续道:“另外,每个陶缸组旁都得留一个人,拿纸笔记录倒完水的时间,确保所有步骤同步,不许有先有后。”
“是!”宇文襄把“三寸”“同步记录”两个词在心里默念一遍,才转身快步走向衙役。
随即,又再点了两个细心的杂役,嘱咐他们备好纸笔守在缸边,又亲自去检查水桶里的清水。
陈宴转头看向人群中一直候着的封孝琰,声线沉稳:“孝琰。”
封孝琰早攥着袖管待命,听见唤声立刻快步上前,躬身时腰间的玉带都晃了晃:“在!”
“等所有陶缸组都布置妥当,你让人把稻草和麦糠混在一起,把外层陶缸裹严实了。”陈宴抬手指向堆在一旁的草料,字里行间都透着不容错漏的严谨,“厚度得有五寸,只能露出内层缸口,莫要裹偏了!”
“遵命!”封孝琰刚要应下转身,又听陈宴补充道:“还有,之后每隔一炷香,你亲自带人去检查一次。”
顿了顿,又继续道:“若是见着外层缸缝隙里的硝石结了块,立刻用木勺轻轻敲碎,别用蛮力碰着陶缸。”
这一步是为了保证硝石与水充分接触,持续吸热。
“是!下官记牢了!”封孝琰重重点头,抱拳的手又紧了紧,转身便冲待命的衙役们扬声:“都过来!先把稻草和麦糠掺匀了,等陶缸那边一好,立刻动手裹缸!”
一群人立刻围向草料堆。
干燥的麦糠被风吹起细屑,混着衙役们的脚步声。
半个时辰后。
晒在石板上的光却依旧灼人,庭院里飘着的麦糠细屑都似被烤得发脆。
高炅带着两个衙役的身影从角门出现,每人肩头扛着个沉甸甸的陶瓮,瓮沿还沾着未干的水渍。
正是提纯好的硝石。
他几步跨到魏国公面前,利落抱拳躬身,声音带着几分奔波后的微喘,却依旧响亮:“大人,提纯后的硝石弄好了!”
陈宴目光扫过陶瓮,指尖轻轻在瓮壁上敲了敲,听着内里硝石碰撞的清脆声响,缓缓点头:“嗯。”
说罢,抬眼望向不远处,正盯着陶缸组的封孝琰,声线陡然拔高,“按本府方才吩咐的办!”
封孝琰原本还在查看裹缸的稻草厚度,听见唤声立刻应道:“下官明白!”
转身便冲身旁的衙役招手。
一个多时辰后。
日头沉到了县衙屋檐后边,金红的光把庭院里的影子拉得老长。
原本灼人的热气渐渐褪成了温燥,连廊下蔫着的藤蔓都悄悄抬了些叶尖。
庭院里的人却越聚越多,不仅是原先的官员衙役,连杂役都悄悄凑到外围,抻着脖子往遮阳棚下望。
“这太阳都快落山了....”
人群后,一个年轻衙役踮着脚看了半晌,又抬头瞟了眼天边半沉的日头,忍不住凑到身旁同伴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藏不住急:“怎么还没啥动静呀?”
一个穿灰布短打的衙役往前凑了凑,盯着陶缸的目光来回扫了好几圈,抿了抿干得发紧的唇,声音比刚才更轻,却让周围几人都静了下来:“你们说陈宴大人,真能将冰给凭空制出来吗?”
他手里还攥着方才搬木架时蹭脏的布巾,指尖无意识地绞着。
这话刚出口,旁边一个络腮胡衙役立刻眉头皱起,往他身边靠了靠,反问道:“老林,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不相信陈宴大人?”
老林忙不迭又摆了摆手,语气沉了些,带着几分固执的较真:“并非如此!”
顿了顿,目光扫过庭院里那些裹着稻草的陶缸,声音里掺了点无奈,“只是古往今来,皆是由天寒而生冰,河里结、窖里藏,从未听说过有人力能做到的,还是在这酷热的八月天.....”
并非质疑陈宴大人,可这是古时那么多先贤都做不到的。
但凡可以的话,夏日里的冰比黄金还金贵了.....
“我也这么觉得....”
“古时圣贤都做不到的事情,陈宴大人怕是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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