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湘妃怨

“小主，皇上复了莞常在的位份，只是莞常在如今抱病，还未侍寝。”玉檀一直盯着倚梅园，消息一传来就来禀告。

灯火葳蕤，安陵容斜倚在窗边的榻上，发髻松散，未施粉黛，灯火映着莹润的肌肤，显得如画中人一般。

轻轻翻过一篇泛黄的书页，思绪已经跑到了别处，果然啊，纯元皇后这张牌当真好用，皇上那般心思深重的人，面对甄嬛那张脸，也想不起来其他。

“碎玉轩那边继续盯着，对了，余莺儿那可有怀疑？”

“小主，按您的吩咐，我们的人只是在那宫女耳边旁敲侧击过华妃娘娘御下宽和，赏赐丰厚，那余莺儿本就在寻出路，并没有怀疑。”

玉檀想起那张狂的宫女，她本就只是一个小小的莳花宫女，早就想着去个好去处，华妃娘娘出手大方是宫中皆知的，她们的人不过是多念叨了几句华妃娘娘的好话，她便心生向往。

至于莞常在，也不知小主是怎么知道的，莞常在除夕祈福时刚好是那宫女值班，刚好被那宫女看见，就算不知道莞常在是谁，但宫中服饰有规制，也能看出是宫中小主。

余莺儿本就想投靠华妃，这下子有了莞常在这个口子，第二天便跑去了翊坤宫，只是没有见到华妃。

她心中憋着一股气，她们的人引着她再次发现莞常在时，余莺儿意识到机会来了，立刻就与人换了班，去求见华妃去了。

刚好那日皇上翻了沈眉庄的牌子，华妃心气不顺，又听闻有人在倚梅园试图勾引皇上，也没查探，带着人就浩浩荡荡去了倚梅园，打算把人抓个正着。

结果倒好，不仅抓到了甄嬛，还抓到了皇上。

安陵容想起今日请安结束后，后宫沸沸扬扬的传言，微微勾起一个笑。

华妃与沈甄二人还真是宿敌，华妃那边推波助澜的，就差没直接说沈甄二人是飞燕合德了，也不知号称女中诸葛的甄嬛，顶不顶得住这些流言。

最重要的是皇上，安陵容想了想，支起身子，吩咐玉檀：“让我们的人藏好，不用出头，现在流言正盛，指不定皇上那边也会听到，我们的人不必参与。”

“至于倚梅园那小太监，给他送些银子与御寒药丸，现在不是调走他的好时机，让他先忍耐一段时间。”

“奴婢这就去办，对了小主，富察贵人这几日老是派桑儿过来，说是想借用小厨房，奴婢都把她打发了。”

安陵容嗤笑一声，这富察贵人，得了她的好，还得寸进尺上了。

“不必给她面子，皇上特许本小主开小厨房，可没准许她用，再来便把皇上搬出来，她不敢闹到皇上那边去的。”

她太了解富察贵人了，那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之前她势弱，不好反抗，如今她有位份有宠，富察贵人一次压不下她来，就会缩回去。

安陵容这边沉寂下来，皇上那边确实如安陵容所说，传言越演越烈，传到了皇上耳中，这传言与指着皇上鼻子骂他昏君没有两样，皇上发了狠，处置了一群宫人，连皇后也被训斥了一番。

华妃那边心虚，手下的人又被处罚了一部分，流言倒是平息下来，让这几天备受煎熬的沈眉庄松了口气。

只是流言到底影响到了甄嬛，碎玉轩报了病愈之后皇上没有立即翻牌子，而是过了半个月，才在一个平常的夜晚翻了甄嬛牌子。

这次没有洞房花烛，没有温泉行宫，也没有椒房之宠，甄嬛就如同所有嫔妃一般，洗干净了被抬进了寝殿，侍了寝。

侍寝第二日，甄嬛和沈眉庄一起，接受了来自华妃一党的慰问，好在甄嬛口舌伶俐，半点也不落下风，这样的场面一直持续了五日，在丽嫔进了一次寿康宫之后才停止。

皇上心中郁闷，他都四十多了，好不容易熬过了夺嫡时期上了位，结果宠幸一个妃嫔还要被皇额娘训斥。

面子上挂不住，加上孝字压在头上，春寒料峭的初春，皇上站在寿康宫门口，又一次感受到了身不由己。

“皇上，可是要回养心殿？”苏培盛小心翼翼地问，眼看皇上心情不好，他自然也小心。

“不了，去延禧宫。”

皇帝想起了安陵容，他之前也独宠了安陵容好几天，可是安陵容自己识趣，在引起非议前将他推了出去，那时他心中不虞，现在看来，安陵容都是为了他啊。

而且如今安陵容怀里他的孩子，皇帝心思一动，便去了延禧宫。

“小主，圣驾往咱们延禧宫来了。”早在皇上起驾时，便有宫人来禀告，小何子得了消息，来向安陵容禀告。

正是晚膳时间，安陵容正准备吃饭，得了消息连忙吩咐人去御膳房提膳，这皇上一来，她是吃饭都吃不安生。

只是安陵容想着，今日请安时丽嫔怨气格外大，请安结束就去了寿康宫，想来是太后那边说了什么，才让皇上来了延禧宫。

想起什么似的，安陵容又吩咐玉檀亲自去小厨房盯着，做几个特色菜肴来。

虽然时间对不上，可安陵容记得清楚，上一世皇上不情不愿地被太后劝去了齐妃那，可是被甄嬛一曲湘妃怨截过去了的，那时齐妃丢了好大的脸，安陵容可不想明日请安时被嘲讽。

皇上进来时，安陵容已经收拾整齐，在门前候着了。皇上一踏进延禧宫，看到的就是一棵粗壮的桃树，如今不过初春，北方天气寒冷，桃树还没开花。

黝黑的树干上光秃秃的，倒是有些苍凉的意味，树下，安陵容穿着一身鹅黄的旗装，显得肌肤格外白嫩，白色的毛领衬的脸越发的小了，眉目温婉，看到皇上进来便迎了上去。

“嫔妾给皇上请安。”人还没蹲下去，就被皇上扶起来了。

“这初春天气寒凉，你还有着身子，在内间等着就是，怎么出来了？”皇上嘴上抱怨着，但安陵容看着，他分明是享受的，享受被人全心全意在乎的感觉。

“嫔妾听闻皇上要来，心中高兴，哪还顾得上其他，皇上快进屋暖暖，您看您的手都冻红了。”安陵容拉着皇上进屋，被屋内带着香气的暖风一吹，皇上倒真觉得有些冷了。

“都是要做额娘的人了，还这般爱撒娇。”心中的郁闷被抚平一些，待看到桌上的菜肴，心中更慰贴了。

看着皇上满意的模样，安陵容将人带到桌边。“看来郎君是满意容儿备的这桌菜了，那郎君可要多吃些，这几日看着，郎君都清瘦许多。”

这句话倒不是安陵容在乱说，皇帝这几日确实瘦了些，冬日苦寒，加上年节过后开春事多，皇帝是真瘦了些。

“朕瞧着你这桌菜，倒是清新。”

安陵容笑而不语，亲自给皇上布菜。“皇上尝尝这道荠菜，是新发的鲜嫩荠菜，正适合吃呢。”

“冬日蔬菜少，你这倒是别出心裁。”皇上尝了尝，确实别有一番滋味，顿时胃口大开。

“你也别站着了，坐下一起吃。”皇上看着为他布菜的安陵容，将其拉到身边坐下，饭桌之上没有什么食不过三的规矩，吃的他十分舒心。

皇上在延禧宫得了短暂的安静，饭后，安陵容为了不出意外，拿出了月琴，情人低语，琴声切切，延禧宫内和乐融融，皇上哪还能注意到外边的琴声。

“小主，歇歇吧。”浣碧担忧地看着甄嬛，小主已经弹了许久了，再不制止，只怕手要肿了。

甄嬛一脸幽怨。她何尝不知皇上今天不会来了，只是心中不甘，明明皇上是念着她的，偏偏不能留在她的身边。

“浣碧，把琴收了吧。”甄嬛坐在那，仔细地听这外间的声音，仿佛凤鸾春恩车下一秒就会从宫道尽头出现，将她接走。

“小主，都怪那个淑贵人，明明怀了孕，还来抢小主的恩宠。”浣碧一边收拾，一边抱怨，看甄嬛没动静，继续愤愤地说着。

“之前淑贵人得宠，不也接连六天侍寝，小主如今得宠，就引得别人打击，依奴婢看，就是那淑贵人做的！”

“浣碧，莫要胡言。”甄嬛终于从悲春伤秋中回神，轻声训斥。

“小主，奴婢就是看不惯那淑贵人，整日端着一副柔弱样，上不得台面。”

浣碧对安陵容的恶意十分大，不过一个小官之女，凭什么站的那般高，整日请安时柔柔弱弱地坐在那看其他人为难小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浣碧心中不忿，她的长姐日日被为难，那淑贵人也是宠妃，偏偏能置身事外，不被为难，这叫她如何不气愤？

“浣碧！”甄嬛加重了语气，“宫中集宠爱于一身，便是集怨于一身，皇上此举也是不得已，莫要再说。”

“是，小主。”浣碧只得打住话头，服侍甄嬛歇下。

第二日，安陵容早早起身服侍皇上去上早朝，皇上走后她也没继续歇息，而是准备去景仁宫请安。

这半个月来，皇后那边的小动作不断，今日送进来点加料的摆件，明日送来几份相克的食物，烦不胜烦。

好在安陵容手中攒了不少积分，送来的摆件就送去系统回收，还能白得几个积分，送来的饮食便分发下去，只要不是孕妇，这些东西倒也没什么大碍。

除了之前买的防护罩，她又买了一个检测仪，这些来自星际世界的东西，检测东西倒是极为好用，安陵容将检测仪安置在了她常去的几个殿中，保证自己不会不知不觉中了招。

她冷眼看着，皇后如今越来越急躁了，华妃那边步步相逼，前几日华妃戴了个珍珠头冠，最中间镶嵌的正是皇后之前多次夸耀的东珠。

那一日皇后脸色黑的，都没想起来在众人面前提安陵容的胎，给她拉仇恨。

安陵容心中可惜，华妃对付皇后实在好用，可惜如今华妃满心满眼都是甄嬛沈眉庄，皇后那边放松了不少。

“小主，时间差不多了，可以走了。”春迟打断了安陵容的思绪。

“走吧。”安陵容看着，她如今不用胭脂水粉，据那检测仪显示，胭脂水粉中什么重金属超标，安陵容看不懂，但不妨碍她明白，那东西不适合如今的她。

景仁宫内，安陵容到的时候，发现今日人格外的齐，基本都到了，看着住在西六宫的几个嫔妃面上都不算好，心中了然。

甄嬛住的碎玉轩在西六宫角落，夜间弹琴，自然会影响她人，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她昨夜可什么都没听见。

安陵容在位子上坐下，不一会齐妃就扶着皇后出来了。

“皇后娘娘昨夜睡的倒是安生，可苦了臣妾。”依旧是阴阳怪气的腔调，华妃直接开口。

皇后脸上笑意加深，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甄嬛得宠，她既希望甄嬛去对付华妃，心中又总是想起姐姐，心中复杂，这会华妃对付甄嬛，她乐见其成。

斗吧，都斗起来才好，斗起来她才能稳坐高台。

“华妃这话，倒令本宫不解。”

“回皇后娘娘。”这次倒不是华妃，而是曹琴默。

“华妃娘娘也是一片慈母心肠，昨夜公主半夜被惊醒，啼哭不止，惊动了华妃娘娘，娘娘也是心疼公主，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求皇后娘娘为公主做主啊。”

曹琴默说的情真意切，至于公主夜间啼哭，那确实有，公主喝夜奶时，总会啼哭两句，若不是华妃心中不顺，半夜将她叫过去让她想办法，她也不会拿公主做筏子。

想到这，曹琴默心中更觉得对不住温宜，面上也带出一些愁苦。

其他几个妃嫔对视两眼，纷纷选择看好戏。沈眉庄倒是想为甄嬛辩白几句，可她也住西六宫，那琴声响了那么久，她怎么可能没听见呢。

她也是过来人，心中理解甄嬛的苦闷，只是这事牵扯了公主，性质便有些不同了。

沈眉庄担忧地看着甄嬛，心中为她着急。

甄嬛盈盈下拜。“皇后娘娘明鉴，嫔妾昨日心中苦闷，故弹了一会儿琴，只是不知道惊扰了公主，嫔妾心中惶恐。”

“莞常在这话倒是有趣，心中惶恐？怎么？莞常在是觉得本宫拿公主做借口不成？昨日启祥宫请了太医，那可是备了案的！”

华妃美目一瞪，看着甄嬛。

甄嬛昨日没休息好，加上心中苦闷，此时话间也带了火气。“嫔妾不敢，只是嫔妾并未出门，只是在殿中弹琴，实在不是有心惊扰公主。”

“莞常在好生金贵！皇上宠了你那么多日，昨日不过去了淑贵人处，怎么？莞常在就苦闷至此了？湘妃怨，真是如泣如诉呢。”

“好了，莞常在年纪还小，一时行差踏错，也是常事，何必如此苛责。”皇后看着华妃越说气势越盛，出言打断。

“公主年幼，曹贵人，你作为公主生母，可要好生照料。”说着，看着曹琴默，眼中满是警告。

“嫔妾遵旨。”曹琴默明白皇后要保甄嬛，没再接着说。皇后说完，又看向甄嬛。

“莞常在此番虽是无意，但到底惊扰了公主，就罚俸一月，以示惩戒。莞常在，你可知错？”

甄嬛见此立马接下皇后的话，“皇后娘娘圣明，嫔妾回去，定好好向公主赔礼。”

“好了，此事就过了，都是宫中姐妹，还是要好生相处。”皇后很满意现在的场面。眼光瞟到安陵容，又接着说。

“淑贵人这胎，也两个月了吧。”

安陵容心中暗骂，皇后还真是乐此不疲，每日必定要问一次。

“回皇后娘娘的话，已经满两个月了。”

“那就好，章弥是太医院判，有他照顾你的身子，本宫也安心。”笑着给安陵容拉足眼光之后，宜修又转向其他嫔妃。

“这宫中寂寞，你们也该好好努力才是，如淑贵人一般为皇上诞育龙嗣，这才是正事。”

皇后满意地看着其他嫔妃看向安陵容时带着敌意的目光，笑意更甚，前几日流言一事，华妃被皇上迁怒，冷落了几日，这几日收敛了不少，她也能松口气。

“对了，莞常在。”皇后似是想起什么，看着甄嬛。

“之前你在禁足，淳常在便被迁到了延禧宫，如今延禧宫住了三个嫔妃，且淑贵人有了身孕，淳常在便还是迁回碎玉轩。”

“是，嫔妾这就去安排。”

皇后十分满意甄嬛的恭敬，每次甄嬛跪在她面前，她都会想象成是姐姐跪在她面前，那种滋味令她沉迷。

“好了，都散了吧。”

安陵容走在宫道上，皇后每日一提，她都习惯了，至于章弥，她知道那是皇后的人，可那又如何？

章弥能知道的，都是安陵容安排好的，就连脉象也是伪装好的，至于章弥送来的药，她可不会喝，每日不过把个脉，留着章弥混淆皇后视线，好歹能混过一段时间。

淳常在，安陵容心中思索，自她有孕以来，淳常在多次来主殿，每次来身上都带着淡淡的香味，安陵容本就鼻子灵敏，淳常在一来，她就发现了。

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且看淳常在每次都刻意凑到她面前就知道，淳常在绝对知情。只是来了一两次之后安陵容便以身体不适拒绝再见她。

见淳常在还是不死心，让玉檀混了几滴桃花汁液进了淳常在常吃的糕点里边，成功让她躲在寝殿中三天。

出来之后便再也不来安陵容这边了，原以为是沉寂下来了，没想到是又找到了新的出路。

也是，在皇后眼中，安陵容这有章弥，出不了什么意外，而淳常在这张牌用好了可不止这点用处。

如今甄嬛得宠，正适合回碎玉轩去，她本就是从碎玉轩出来的，如今再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想明白之后，安陵容便放下心来，虽然时间提前了不少，但看华妃的样子，如今甄嬛夺宠，沈眉庄夺权，二人怕是彻底惹毛了她。

想来前世的千鲤池落水和下毒怕是也要提前了，就是不知道时间提前了这么多，这春寒料峭的，沈眉庄顶不顶得住了。

安陵容不打算出手干预，前世因，前世结。沈眉庄以鬼神之说害了她母亲，她也惊了沈眉庄的胎，她如今只需要护好肚中的孩子，其他的，与她都不相干。

皇上去了延禧宫之后，自觉已不算独宠甄嬛，隔天就又去了碎玉轩，如今的碎玉轩格外热闹，本就因为盛宠，宫人趋之若鹜，如今多了个活泼的淳常在，更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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